话虽然说得硬气,事后却独自一人坐在灶房里抽了两袋旱烟。他老了,力气也不如从前了,老婆子的担心也是他的担心,只是这些话他没法当着老婆子的面说。
夜色朦胧,月光如水,周围陌生的环境让杨梅无所适从,跟在三毛的后头深一脚浅一脚的走着,着实吃力。前头三毛似乎发现了她的窘态,放缓了脚步,等她走到身边,伸手把她拉住。
三毛的手掌很宽大很厚实,长年的劳作,让手心里结了一层茧子,不硬,却显得结实有力。三毛是二房的长子,话不多,但杨梅的小手被他的大手包裹住,暖暖的温度传送出来,让人感觉很安心,也很踏实。
二舅的家住在村子东头,与黑妹子今天带杨梅去过的小树林很近,出工、上学都不经过她家门口。正是因为这样,自打分家之后,杨梅再没有见过二舅家的人。
二舅的家也是三间红砖大瓦屋,比她家甚至还多了两间偏房,一间是猪圈,一间是库房,只不过比她家要陈旧一些,那是因为房子起得早了好几年的缘故。
照旧是竹篱笆的院子,不过里面要热闹得多,还未进门,就听到猪圈里的猪叫。二舅娘正不耐烦的吆喝着:“吃,吃,一天到晚就知道吃!”结果抢食的猪被木瓢击中,引来更大声的嚎叫!
一盏带着玻璃罩子的煤油灯放在窗台上,朦胧的光照亮了大半个院子。院子里,一个高大的人影正蹲在地上不知道在忙活什么,看不太真切。灶房里也还亮着灯,不过从里面传来碗筷和水的碰撞声,应该是在收拾碗筷。
“六妹,今日烧的泥鳅还有没有?”进了院子三毛并没有放开杨梅,一直把她带进了灶房里。
“没了啊。”回话的是一个十一二岁的女孩,她正在清洗碗筷,只能看到她头上扎着的马尾。不过她的马尾有点古怪,好像头发特别少,有些地方甚至可以看到一片片灰白。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杨梅总觉得她很快就会变成一个秃头。
女孩回了话便转过身来,“你没吃好……”话没说完她就顿住了,看到三毛身后的杨梅便立即住了嘴,样子似乎有些腼腆。
“六毛姐!”杨梅主动的开口叫了她一声。女孩轻轻的应了,只是更加的不好意思,恨不能躲开一样。
“没了啊。”三毛皱了皱眉,他开口把杨梅带回来了,结果家里的菜吃完了。
“没事呢,我吃饱了的,只不过是想跟三毛哥过来玩。”杨梅忙出言打消他的尴尬。本来她也不是真来吃的。
其实杨梅也想明白了,为什么这个时代的人不爱吃泥鳅鳝鱼,并不是宁愿饿着肚子都讨厌吃,而是因为吃泥鳅鳝鱼的代价太大。
刚才她也尝出来了,二舅娘烧的泥鳅很腥,似乎比前世生鲜的还要腥,这有可能是物种进化过程中一个自然的进化过程,这时候的无鳞鱼,腥味都比较重。但这还是烧制之后的结果,下锅烧鱼,很费油。在这个物资贫乏的时代,油是很精贵的东西,一般的人家一年就只能分到几斤油,根本经受不住这么祸祸。
不然杨老倌在看到三毛拿出来的是泥鳅之后,也不会嘀咕一句费油不值当了。
这年代大家肚子里都缺肉,像这样的机会不多,既然烧了自然是不会剩下来的。
“二舅舅这是从哪里捉的啊,还有得捉吗?”这不仅是出言解三毛的围,还是杨梅实打实的目的。
“有,家里还有呢,哪里需要去捉。”三毛倒是松了口气,小表妹不闹就好。“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