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笺的存在是一个结,这个结症在那里,除非卢氏一夜之间参悟了,否则绕不过去,她和常郁晔亦不可能重来,重新回到红笺的事情之前。
楚维琳缓缓开口,道:“出家的事情,大伯知道吗?”
卢氏微微颔首:“大抵是知道的吧,不管他是个什么态度,都拦不住我。”
“岚姐儿呢?”楚维琳又问。
提起女儿,卢氏的眼底闪过一丝泪光,饶是心碎,她已经不会再提常郁晔落泪,只有女儿才能牵动她的心神,可也仅仅只是如此而已。
“我知道,我对不起岚姐儿,自从出事之后,岚姐儿变了很多,从小就内敛,如今越发不爱说话了,”卢氏嗫声道,“是,我该安慰她照顾她,让她不再这么惶惶不安,可我自己都说服不了我自己,我又拿什么去安慰她?我做不到。我们娘俩一道,除了抱头痛哭,什么都做不了了。既如此,不如把岚姐儿托付给你们。有你们在,总少不了她一口饭吃,也不会亏待了她。”
“但这些和母亲的存在是不一样的。”徐氏急急道。
卢氏抬手抹了抹眼角:“这样的母亲,照顾不了她。”
卢氏说得决绝,根本没有半点儿商量的余地,徐氏说不过她,红着眼睛偏转过了头。
楚维琳也无能为力了,若是卢氏夫妻吵架打架,做妯娌的还能拖着拉着,可这般冷战,她们真是无可奈何了,解铃还须系铃人,她们几个旁观人有劲儿使不上。
与徐氏一道从卢氏院子里出来,徐氏连连叹了三口气,道:“和大嫂说不通,不如去寻大伯?”
“这事儿该与他说一说,但他便是知道了,我看也是劝不住大嫂的。”楚维琳道。
话是如此讲,但该做的事情还是要做。
楚维琳问了底下人,知道常郁晔几兄弟都在竹苑里,便往那里去。
常郁晔听了徐氏的话,沉默良久,才涩涩开口:“她心意已决。”
徐氏和楚维琳交换了一个眼神,见他们夫妻都是想透彻了的人,也就不多劝了。
卢氏不回旧都的事情最后还是传到了常恒翰耳朵里,常恒翰不好发作媳妇,就寻了常郁晔过去。
“说了人人都走,她留在京中算怎么一回事?”常恒翰背着手,沉声喝道,“出家!这个当口上出家!你自己说,怎么和宫里交代,怎么和卢家人交代?”
常郁晔垂眸不语。
常恒翰这些日子憋了不少气,这会儿开了个头,后头就有些收不住了,东一句西一句的训了会儿,直到口渴了才停下来。
茶水已凉,常恒翰也不介意,喝了一口,把瓷杯重重按在书桌上:“我不管你们怎么回事,你稳着她,不许闹出家。”
常郁晔是真的不想劝了,夫妻走到现在,俨然已经是情分断了,便是勉强下去,那根刺都会玄在心头,不知道什么时候就重重扎一下,痛得喘不过气来。
“父亲,我劝不住她的,这几年,她一直疏远我,您也是看见的,”常郁晔低声道,“既然她要出家,就由着她去吧,彼此都是个解脱。我回了旧都,就去替老祖宗守灵,旁的,无心再想了。”
常恒翰一口气堵在胸口,指着常郁晔半天说不出话来,好不容易顺气了些,咬牙切齿道:“你说得什么混账话!老祖宗地下有知,难道会高兴看你们如此?你们这么做,对得起老祖宗吗?”
提起老祖宗,常郁晔心中悲伤不已。
这些日子他无数次地想,若他没有中了柳氏的圈套,没有和红笺有了瓜葛,也许很多事情都不一样了。
越是这么想,越是想回到过去去纠正,可寻本朔源,仔细论起来,那颗仇恨的种子是早早就种下了的,他也好,红笺也好,不过是棋子罢了。
常恒翰的振振有词让常郁晔整个人都烦躁了起来,他猛然抬头看着父亲,豁出去了一般一字一句道:“不要再提老祖宗了,老祖宗因何会死,父亲您比我清楚,我有过错,红笺的事情是我着了魔昏了头,可真的追究起来,一切的根源都在你和六叔身上,不是吗?”
常恒翰的眸子倏然一紧,微微抿着的唇绷成了一条直线,他抓起茶盏想朝常郁晔掷过去,可一眼对上儿子那悲戚的目光,他的手抖了抖,良久,才把茶盏按回了桌上。
这是父子两人有一回说红笺的事情。
即便早就心知肚明,可那等事情,摊在台面上讲,实在是撇不开脸。
此刻提起来,已经叫常恒翰难堪不已,更要紧的,是常郁晔提起了柳思璐。
一切的根源,是柳思璐的死,是柳思璐被常恒逸欺辱,是常恒翰对柳思璐存了心思对老祖宗和常恒逸的安排顺水推舟。
常恒翰深呼吸了几口气,转头看向了窗外。(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