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有黛玉之弟晋贤,虽不过垂髫之年,却是十二分的早慧,早前便已过了县试,府试,只待过了院试,便算得了秀才功名,正经算是个读书人了。便是一贯对儿子严厉的林如海心里也是十二分的欣慰。
这日里,恰逢林如海归来,却说是朝廷来了公文,扬州盐政另有人来接任,却令他回京就任户部尚书,虽则回京乃是林如海意料之中,然而接到户部尚书的任命却也实在叫林如海措手不及。
无他,林如海虽是地方官员,却也十分清楚,如今朝野上下虽说面上四海升平,然而因为多年的党争,加上各地又频发灾祸,内囊早已虚了。太上皇在位时,令自己出任盐政,也是信得过自己,不欲叫那些过于贪心的污了这一笔大进项。然而自己到底并非是当今的心腹,当日太子一系和三王一系均有拉拢,然而自己却是做了纯臣,既不肯为太子卖命,也不肯为三王出谋划策,虽是臣子本分。然而圣心难测,谁知道这在当今眼中是不是不识时务。盐政一职权重位高,油水颇丰,圣上另有打算也是寻常。
林如海本就想着自己年老,欲谋个清闲的官职聊以度日的,之所以不愿告老还乡,却偏想回去做个不掌实权京官,说来也不过是为儿女存着一点私心罢了。只要自己仍在朝中,哪怕无甚权位,只那品级资历在那里。无论是黛玉出嫁,或是晋贤出仕,都还是有些助益的,但若是自己致仕了,许多事情便不那么方便了。
但这户部尚书一职,于本朝而言,虽是位高权重,然而也实实在在的算是风口浪尖上了。自己在盐政这里纵然小心翼翼,可多年以来办差亦是得罪了不少同僚亲贵,好不容易以为能卸下重担,却不想得了这个官位。说不欣喜那也是矫情,读书人,那一个不想出人头地,光耀门楣呢,便是林如海,也不是不想百尺竿头,更进一步的。
然而不管怎么说,林家进京已是必然。只林晋贤仅差一院试便可得秀才功名,然而回京必是得耽误这一次了。晋贤年少,不免心中郁郁,他原是想一鼓作气考下来,日后也学父亲做个少年探花的。却又心知父母是决计不肯教自己独个儿留下来来赴考的,可父亲赴任耽误不得,林家几十年未回京,母亲也是必得回去的,也不可能为了自己考一个童生留下来。但他从小乖巧,纵然心中不快,也不曾有所表露。
林如海夫妇多年以来唯有这一对儿女,又如何能不时时小心照料。只是二人都是许多年纪的人了,哪里晓得幼子少年心性。虽明知晋贤不虞,却也只当他在扬州呆久,有些不舍罢了,并未想到这一节。倒是黛玉,唯有这一个兄弟,又素来细心敏感,自是明了他心中所想,便好言安慰。这晋贤却也有趣,自诩是个大丈夫,哪里肯教姐姐担心。纵然心结仍未解开,却在黛玉面前强作镇定。
黛玉哪里不晓得他,虽说姐弟两个实际年纪相差并不算大,但黛玉因有前世记忆,行事便比那同龄的女孩要成熟多了,待这兄弟也很有些长姐如母的意思,见他这番作态,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却也知他一贯是懂事的,如今虽有些执拗转不过弯来,却也只是暂时的。又知他少年心性,自己说多了恐教他反而更记挂着,倒不如等他自己慢慢想通了的好。
离开扬州前,林夫人黛玉如荣姑姑心意,给她立了单独的女户,送了两个不愿离开扬州的婆子给她,又有金银等物馈赠。荣姑姑自己在城里买了处一进的小院子,又私下里寻经济买了两顷水田,一家铺子收租子。虽说几乎耗空了积蓄,却好歹也是有产业的人了。她在嫂子那里做了些功夫,她兄嫂一合计,虽不知她有多少产业,但见她在城里买的起院子,铺子等产业,倒也同意了过继幼子给她。
又另有林夫人之前从外头聘来特地教导黛玉女红的绣娘等,亦有不愿离乡的,亦有愿继续在林府待下去的,林夫人亦一一安排。又有单独教导晋贤的先生,林府供奉的清客等等,却是林如海需要操心的了。
闲话亦不需再赘叙,两个月后,林家四口皆回到了阔别多年的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