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禛一时浑身僵硬,神魂俱催,一直以来深埋在心底的疑虑,再次被翻起。
单用巧合二字,却是难以完全解释。
他再问,陈婠已然睡得熟,不再多言。
麟儿二字,无疑是重重刺在他心尖儿上。
回想起当初,毒害温贵妃一事,被细作走漏了风声。
待他匆匆从行宫返回时,已然是纸包不住火,后宫大乱。
几位肱骨重臣以镇国将军为首,当日便入御书房,以边关十数万兵权为筹码,要求惩戒皇后,施以极刑。
在紧迫的形势之下,未免将此事闹大,更是为了保住她的性命,身为登基不久的新皇帝,封禛只好出此下策,先下手一步,将她打入冷宫。
终归是保住了她,保住了陈家。
一晃世事如梭,经过近十年的光景,终于将温氏一脉势力连根铲除,而太子亦长大成人。
每每私下去冷宫探看,却从未进去过,只是远远地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
那么多年过去,仿佛她仍在身边不曾离开一般。
十年之后,当他终于可以光明正大迎她回宫时,等来的却是病入膏肓的音讯。
那份复位的诏书,最后陪她一同葬入皇陵。
伊人已逝,万般皆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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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于沉重的回忆,被天边滚过的一道惊雷打断。
他撑起身子,陈婠安静的睡眼仍在眼前。
他伸手,抚上她的脸颊,细细的呼吸,柔和的眉眼。
多少话,硬生生梗在喉头,却只是落地无声。
忽然间,殿门外叩响了两声,紧接着是宁春进来,形色匆忙,跪在帷幔的外面,“回陛下,奴才收到急报,西面的宫舍走水了!”
封禛坐起,“哪个宫殿?”
宁春声音颤抖,“正是周才人的鸾秀宫。”
宁春话音刚落,封禛的手臂突然被柔柔握住,一回头,陈婠正睡眼朦胧地望着自己。
心头百味,一时恍若隔世。
封禛尽量克制住心头的冲动,安抚道,“婠婠莫怕,安心睡着。”
陈婠揉了揉眉心,好似做了一段绵长的梦境,十分疲乏。
吩咐好宁春下去指挥救火,封禛却再也无一丝睡意。
窗外天边火势越来越大,照的上空一片红彤。
柔丽的面容上挂着浅淡的疑惑,封禛忽然环起手臂,将她紧紧拥在怀中。
力道之大,陈婠觉得胸房被挤得疼了起来。
但他只是一语不发,陈婠一头雾水,摸不清他的意思,“方才臣妾做了梦,十分不吉祥,果然,就出了事。”
封禛将她拉开一段距离,深眸凝着,“婠婠可还记得方才梦见了什么?”
陈婠揉着额角,眉心微蹙,“臣妾梦见了儿时姨母家一同长大的表妹,梦见她有次坠河,险些被河水冲走…后面,就记不得了。”
封禛呼吸一窒,他脱口问道,“你的表妹,名唤什么?”
陈婠古怪地盯着他,“臣妾表妹姓薛,单名一个琳字,陛下为何问起她?”
原来,她方才睡梦中喊得是琳儿…
封禛眉心深蹙,心头空落落的,近来患得患失的情绪愈发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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鸾秀宫走水一事,并没查出任何结果,这火烧的蹊跷。
但好在一个时辰之后,便天降大雨,免去了更重的损失。
只是鸾秀宫被毁,是再不能住人的。
许久未在被提起的周才人,也因为鸾秀宫走水一事,重新回到了后宫众人的视线当中。
新封的婉贵妃回府归宁,而翌阳长公主的和亲送行之日,已然到了期限。
当日十里红绸,天子亲自送嫁。
翌阳长公主一袭嫁衣如火,如云霞灿烂。
自定下此事之后,懿太后便气的发了病,今日养在慈宁宫,并未出席。
暹罗世子颂汶纳高坐马上,春风得意,一段告别之后,暹罗使臣一行人便启程出了司马门。
临行前,翌阳长公主却忽然下了车,说还有一句话要对陛下交代。
封禛见大事已成,遂并没在意,允了她的请求。
凤冠霞帔之下,翌阳长公主素身而立,一笑倾城,她红唇轻启,吐字如珠,“皇上若在宫中无事,可以去婉贵妃的寝殿好生瞧一瞧,相信会有令您惊喜的发现。”
而后她嫁衣猎猎,决然蹬车,再没有丝毫回看,不多时,便远行消失在天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