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单腿跨跪在床,一把掀开棉被,带着一直酝酿在心底的怒意质问,“你现在摆脸色,究竟是在气我瞒着你,还是在替他不平?”
床头壁灯下,何幼霖的凤目干净而清深。但她的唇角却十分的乖戾,斜斜地勾着,像是在挑衅,“你不是说,避一避,冷一冷后就能看的更清?怎么,现在还不够你看清?还要来问我答案?”
那天,她或许还听不懂。现在,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以退为进,故意示弱于人,为的就是一击必杀。
他想看江淮的野心,看他会不会被胜利冲昏头,一脚踢开沈月珊,重新追求于她。
他也想看她的真心,在他最落魄的时候,她会不会抛下他,和江淮旧情复燃。
他什么都算计了进去,却没有算计到意外。王平的插足,沈月珊的反水,还有她对……江淮的影响。
谭少慕微微眯着眼,视线落在她的脖颈上,“那天,你都听见了?”
“是啊,听见了。”何幼霖故作轻松,耸了耸肩,“什么都听见了,包括那场医疗事故的真相。”
她感觉到,握住她肩头的手失了准头,突然捏得很用力。但她没有痛呼出声,强忍了下来,笑得有些难看,“想不到,你也有这么情深似海的一面,也会为别人背锅。”
谭少慕闻言,松开了手,随意地往床头一靠,坐了下来,“你不也是?那天和你们起冲突的那伙人里,有一个人是你们的旧识吧?当初,你们在奶茶店打工,那人对你不轨,江淮为了你把人打成了脑震荡,昏迷了半个月。那时候他身上有名牌大学保送的名额,你为了他的前途,顶了罪,被学校开除,又欠下巨额的医疗费。如果我没有猜错,这个就是你去夜店上班的理由。所以,你才认识了王平。”
何幼霖脸上的笑容僵住了。他查过了。
或许更早。
早在他知道她和王平有怨时,他可能就派人去查了。
他什么都知道,却没有和她提过!
何幼霖难堪地背过身去,抓着被角,把眼泪往肚子里吞。她和小丑,真没区别!
她刚刚居然还自以为是地挖苦他。真是自取其辱!
谭少慕看她把自己蜷缩成虾球,明明在一张床上,却离自己那么的远。
他蹙眉,连人带被地把她抱回怀中,搁在腿上,不容她反抗,威胁道,“再动,我拿绳子把你给捆了。”
何幼霖想推开他,双手却被棉被裹着,全身只露出一个脑袋,被他抱得紧紧的,完全动弹不得。干脆闭上眼,不再看他。
他没有再说话。她看不见他的表情,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鼻尖却闻到了淡淡的香烟味。
她不喜欢吸二手烟,江淮也从不抽烟。但他却有一点烟瘾。还好,不是很重。抽的烟也不呛人,她也习惯了。
想想,也真的是奇怪。没有遇见谭少慕之前,如果有人说她会爱上一个喜欢抽烟,做事霸道的男人,她一定会笑掉大牙。
而现在,她不得不承认,感情真的挺没道理的。
谭少慕看她闭着眼,不知她在想什么,脸上的表情忽喜忽悲的,忍不住笑了笑,不动声色,只是扯了扯嘴角,眼睛里便溢满了柔情。
只是,他不知道。她,更不知道。
月色有些静谧,也有一点诱人。
他把香烟捻灭在烟灰缸里,朝她倾身压下,薄唇覆上她的柔唇,将攒了满腔的烟气渡送了过来。
何幼霖被呛得难受,睁开了眼,便看见他细长的睫毛,一根根竖在她面前。他的眉色很淡,使得他看上去一点攻击性都没有,感觉是个非常文静平和的人。
她就是被这样一双远山如黛的眉目给骗了的。
谭少慕离开她的唇,俯视着她。红唇微湿,头发凌乱,呼吸娇喘,但眼神清明,像是要把他看穿一样。
他温热的大掌捂上她的眼睛,低低道,“别看我。”
别,这样看他。
何幼霖听出了他声音里的一丝柔软与胆怯,心中对他的恼意也淡了几分。
他是什么样的人,她也不是今天才知道。
这一刻,她不再介怀了。
哪天,她爱到极极限,真爱不了他了,她就抽身离去。现在,她既然还想爱他,便只能好好爱着,不要怨天怨他。
过多的奢求贪心,只是和自己过不去。
“少慕。我希望你明白,也相信。我是真想喜欢你。可是,你不能仗着我喜欢你,就这样消磨我的喜欢。像今晚上的事情,可一可二,不可再三。你懂吗?”
谭少慕沉默地看她,半天没有回应。
她轻轻叹气,“你对付别人的时候,有想过我是你的妻子吗?沈月珊对我做过些什么,你不是不知道!可你为了对付江淮,你还要和她联手!”
谭少慕蹙眉,在他看来,人只有可以利用和不能利用。别说是江淮未婚妻,就是江淮的老婆,能利用的时候,他都会考虑合作。
但他忘了,何幼霖不是商人。看问题,只分对错,不看得失。
他软下声音,“是我错算了一步。只是,她手里究竟拿的是什么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