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玉娴怕冷,抛弃缎面短棉袄,在毛衣外面穿着余庆国的军大衣,下摆垂到脚踝处,身子裹得严严实实,不透一点风,反观余庆国穿着常见的棉袄棉裤,外面罩着灰蓝色对襟罩衫和军绿色卡其布裤子,新棉衣很蓬松,更显得他壮硕魁梧。
庆春妈听了女儿的话,笑容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瞎说啥呢?庆国是干活的料,他媳妇咋就不能看上他了?四处打听打听,谁不知道他媳妇跟着他享福。”
余庆春在院中不耐烦地道:“妈,你跟她说啥?赶紧进来暖和暖和。”
他特别厌恶这位大姐,好吃懒做,没有正经人家愿意聘娶她,偏偏她认为自己出生在新中国成立那一天是有大福气,每年都因为她光领口粮不出工倒欠生产队,年年受批评,让他们家在顺河大队丢尽了脸面。前两天去城里好不容易买到一块肉留着除夕和初二吃,结果她趁着家里没人自己炖了吃得一干二净,还撒谎说是老鼠叼了去。
庆春妈哎了一声,赶紧拖着大扫帚进院子,只听余庆春道:“妈,你给我装一点饱满的小麦,我去庆国大哥家换块肉。也就我那对象不嫌咱家穷,愿意跟我,可是我明天去接她来咱们家,总不能让她连口肉都吃不上。”
他家去年养一头猪,好不容易养到一百二十斤,按规定卖给国家,所得的四十多块钱有二十多块用来偿还生产队的欠债,剩下二十留给他结婚用。
可以说,他家是辛苦一年,没落到肉,就得了这么二十块钱。
“哎!”庆春妈叹口气,他们家没有秤,估摸着装了一袋小麦,差不多二十斤,余庆春拎到余庆国家里,正好在门口碰见散步回来的余庆国和白玉娴。
听完来意,余庆国忙请他进去,称了下麦子,一共十九斤一两半,顺手倒进洋灰缸。
余庆国给他割了一块家猪五花肉,又从厨房里剪了两节腊肠,撕了两条风干鸡的腿,装进余庆春装小麦的布袋子里递给他,“麦我留下了,这些你拿去。”
“大哥,你咋给我这么多?”余庆春的眼睛立刻红了,一入手他就知道自己带来的粮食根本换不了这么多肉,凭感觉,光五花肉就将近二斤了,别说腊肠和鸡腿了,咋地也有一斤,凭票都得花好几块钱,而不到二十斤的粮食只值一块五六毛。
“上回你替我大姐捎信,我还没谢谢你呢。”余庆国笑笑,把他推出大门,“啥客套话都不用说,快拿回去,别叫其他人知道。”
“我懂。大哥,感谢的话我就不多说了,以后有什么事需要我只管来叫我,我一定随叫随到。”余庆春揉了揉眼睛,抱着打补丁的布袋子大步往家里走,他挺直着脊背,没有回头。
听余庆国说起余庆春家的事情,白玉娴唏嘘不已,但是她清楚这样的人家才是这个时代的主流,像余庆国家的经济条件别说在顺河大队了,在整个公社都是数一数二的,自己要不是嫁给余庆国,能吃得这么好,穿得这么好?
第二天她大哥二哥驾着骡车来接她,看到满桌饭菜都在心里替妹妹高兴,同时,余庆安也早早地把王国红接来了,初见这位未来的弟媳妇,白玉娴就生出几分好感。
王国红相当勤快,挽着袖子就来厨房帮忙,端菜盛饭拿馍馍一会儿都不闲着。
吃饭的时候,她又为了上次登门的事情,诚恳地向余父余母道歉道:“大爷,大娘,上回我来真是啥都不懂,回去后我同事就批评我了,说我不懂事,我现在努力改过,希望大爷大娘原谅我,我会继续改进,不让大爷大娘失望。”
余母脸上带着笑意,“哪有你说得这么严重?我早就忘记了,不会怪你的。”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再说,王国红不懂礼数可能是没有长辈言传身教,而不是人品问题。
相比自己小儿子的品行性格来说,王国红真的很不错。
王国红放了心,想法立刻显现在脸上,笑容十分灿烂,眼神也格外清正,跟白玉娴说话的时候,一个劲地夸赞道:“嫂子,你长得真好看。”
白玉娴莞尔一笑,“好看又不能当饭吃。我很佩服你,听说你是机械厂里的铁娘子,经常得到领导的表扬,自食其力,不爱红装爱武装,堪称新时代的独立女性,彻底让男女平等的说法成为现实。”她永远都不可能成为王国红这样的人,所以她很佩服王国红。
余庆国筷子顿了一下,抬头瞅着语笑嫣然的媳妇,心想他可不希望自己的媳妇变成铁娘子,嗯,吃过饭瞅个机会告诉她,千万别学王国红。
白玉娴回娘家前收拾东西时,听完余庆国的话,不禁哭笑不得。
“我和她是两种人,她是她,我是我,我学她干啥?她那份本事是我学不来的,光比力气,我也比不上她呀!”她会有自己的事业,有自己的独立性,而不是依附男人生活,但绝不会像王国红这么拼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