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玉娴完全可以预料到余家的反应,她没有感到得意,而是认真等待余庆国的到来。
她自己做衣服的手艺不够熟练迅速,父母兄嫂都忙得分不开身,怕耽误余庆国来接她的时间,她索性花一块六毛钱请生产大队里的裁缝师傅上门做衣服。
较之手工缝制,缝纫机做出来的衣服针脚更加绵密整齐。
缝纫机属于生产大队,裁缝师傅的工钱要上缴一块才有工分,真正到手的只有六毛钱。
裁缝师傅很有经验,手艺又快又好,靠着缝纫机,一天能做六七件衣服,除了这一块六毛钱的工钱,白家还需要管一天的三顿饭,上门打家具的木匠也是如此。
相比木匠所需的时间,裁缝师傅连一天都不需要。
根据白玉娴的要求,裁缝师傅很快就按尺寸做好了两套衣服,一套白底粉色碎花短袖衬衫配着黑色卡其布高腰西裤,一套是漂白府绸长袖衬衫配着蓝色劳动布背带工装裤,依然是千篇一律的款式,板板正正,尖领无腰身,袖口微收,白玉娴没有做任何改动。
她担心衣服以后在清洗的时候会褪色,尤其是棉布衣服,易褪色易缩水,府绸也是棉布的一种,所以等裁缝走后,她便将四件衣服分开浸泡在溶了食盐的清水中。
白玉娴在卧室拉起一条晾衣绳,半小时后捞出衣服搭在上面,滴下来的水用搪瓷盆接着。
她没有拧干,怕留下拧干的衣服容易留下痕迹,不好看。
盐水浸泡衣服的行为当然是瞒着父母,幸亏她空间里有几袋低钠盐,有一回她逛超市,父亲患有高血压,指明让她买低钠盐,她多买了几袋,剩的放在空间里,时间久了,虽然质量没有任何问题,但是标注的生产日期早已过期,她就没拿出来,这种盐细细的很快就溶解在水里,直到泡完倒掉父母都没发觉,不像此时的食盐都是粗盐,颗粒很粗。
现在天很热,很干燥,湿漉漉的衣服一夜就晾干了。
不是白玉娴不想晒,而是家里请了两个木匠早晚不停地赶工给她打家具,院子里到处都是刨花和木屑,风一吹就纷纷扬扬的,满院都是,容易沾染到衣服上。
早起刚把衣服熨烫平整收好,白玉娴就听到母亲在堂屋和父亲为糖水而烦恼。
所谓接人,就是男方去女方家认门、认亲,男方由媒人陪着上女方的家门,认一认女方的家人。如果两家离得远,时间不充足,来回不方便,小青年都会在早饭后上门,认完亲就把对象接到自己家,吃过饭下午再送回来,所以白家早上不用准备余庆国的饭食。
饭食不用准备,糖水必须得有,总不能让女婿头一回上门喝白水。
白家几辈子都在地里刨食儿,又办了三回婚事,哪怕白父是生产队的队长,手里也没有攒下糖票,左邻右舍更是借不到一把糖,而余庆国后天就登门了,白母急得团团转。
白玉娴心中忽然一动,走出来道:“妈,这件事交给我,我去想办法。”
“你有什么办法?没有票,就是有钱也买不到糖。”白母又急又燥。
白玉娴笑道:“我有个同学家住公社附近,上学时就比我们过得富余,我去找她问问手里有没有多余的糖票或者其他的票可以让给我。”
“真的?”见女儿点头,白母生出一线希望,掏了十块钱给她,让她赶紧去找人,顺便再打些酱油和醋回来,家里的酱油醋已经所剩无几了。酱油、醋、盐、火柴和卫生纸这些东西过了极其短缺的阶段,暂时不需要用票就可以购买。
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这是有阶段性的,如果有些生活用品的生产无法供应广大人民的需求,国家就会立刻发行票证而限购。
火柴票,并不是没有。
白家没有自行车,白玉娴挎着竹篮步行一个多小时才抵达公社,她穿着浅蓝底五色小碎花的长袖衬衫,肥肥大大的蓝色裤子,颜色褪得很厉害,已经发白了,而且手肘处和膝盖处都打了补丁,又破又旧,头上戴着一顶大草帽,颈中搭着旧手巾,满身汗,满身尘土。
她当然没有去找所谓的同学,而是直接去供销社。在来的路上,她就从空间里拿出几张目前比较需要又可以使用的票证出来。
供销社的规模并不大,提供的商品种类也很少。
白玉娴仔细看了下,发现除了布料柜台挂着几件简单的成衣和几匹布料外,供销社里就只有一些油盐酱醋和一些牙刷、牙膏、肥皂、洗衣粉、卫生纸、蜡烛、文具等生活日用品,糕点柜台和鱼肉柜台是空的,烟酒柜台只有几瓶酒,副食品柜台的东西多些,但也就是一些鸡蛋、糖块、挂面和零零散散几瓶根本没有保质期且不知放了多长时间的罐头。
白玉娴问了一下白砂糖的价钱,售货员是个二十来岁的女青年,傲慢地道:“七毛五一斤,没有糖票不卖!”她斜睨满脸汗水混着尘土的白玉娴一眼,不认为她能买得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