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打算怎么做?”钟二伯听后声音有些发颤,“真要一个人去么?”
“是!”卿湄果断地回答。
钟二伯冷静一会儿,清透的目光中现出坚定:“那我陪你一起!”
“二伯,我不明白,为什么你一定要牵扯进我的人生中来,难道你就这么希望折磨千疮百孔的我么?”卿湄泣不成声地怨道,“你知道,这辈子,我最不想亏欠的就是你,为给我做那些,这不值得!”
“同你在一起后,我就再也不懂得什么值得,什么是不值得?”钟二伯紧紧握住她的手。卿湄挣脱,钟二伯又再次握上,“你先别否决,等我说完。大小姐,我以前就挺喜欢你,直到现在,我除了更加喜欢你,想要得到你以外,就再没有其他的想头了。你可以否决我的爱,也可以一如既往地忽略我。但是我钟二伯也想告诉你一句话。你也知道,我向来是个固执的人!别说一个人,就是认定的一件事儿,我也一定会将它完成彻底。”
这番告白无疑显得伟大。李诗语趴着的时候,明显感觉到自己的眼眶里盛满了泪水。
不过她没有打草惊蛇。
她还不知道姑姑卿湄口中的筹谋。所以她得等待。
“我不想你跟着我一起死!”卿湄冷冷地瞪着钟二伯。
钟二伯笑:“只要有我在,就不会让你死!”
她送出信的时间十分紧迫,迫在眉睫。是以此刻她不能在这饭桌上多耽搁功夫。但是钟二伯一直不愿退缩,使得她更加心浮气躁。
“只要让我跟着,我可以什么都不插手!”钟二伯提醒,“大小姐,不要因为我而浪费宝贵的时间!”
“既然如此,你想跟就跟着吧!”卿湄叹了口气,就立了起来。而后指示道,“我们先把羽儿扶到床上去!”
钟二伯点头:“好!”
两人做完这一切就开始出发了。
至于为何卿湄如此赶时间,那只在于她以她侄女卿羽的口吻写给了临尸门剑平一封信。
那会儿,剑平还尤感到诧异。
自己送到卿羽手中的信不过刚刚半个钟头,竟然卿羽就已经回给了他一封信。
但那个时候他没有时间多多深思一会儿,是以全然没有怀疑,就按着这卿湄写给他的书信到得了昱山。
“今日你们应该知道做些什么?”对于临尸门里那几个对他很不服气的杀手,他用如此居高临下的语气道,“这一次的任务可是宰相大人亲自交给我的,倘若你们不按我说的去做,那就是这样的下场……”横剑一削,身旁的围竿立刻断成了两截。
临尸门的几个看不惯他的兄弟虽然有些不甘心,但到底害怕林宰相发火。因此只能眼巴巴地答应着。
“呵,果然是心如铁石!”一个杀手不屑地翻了翻白眼,“对付自己的侄女儿,竟然连这些弓箭都淬了毒!”
“成大事者,万不能妇人之仁。”剑平当下白了他们一眼,“难道这个道理你们也不明白?”
那杀手低下头去。有些黯然。
心道,果然是杀人如麻。
他们杀人如麻,至少对自己的亲人尚存善心。却没想到这个剑平竟然丝毫犹豫都没有。
一直以来,他们都不懂,这个剑平为何会成为林宰相器重的人。原来不过是因为他比他们更适合当一条走狗,又或者说更会当一条狗。
“难道你们几个想违抗宰相大人的意思么?”剑平指着桌面,恨恨地咬了咬牙齿。
与此同时,刚刚那几个杀手只能弯腰去取手上的弓箭。
其实这个时候的剑平有些激动。因为他自以为将会干出一件好事儿。就算不是多么伟大的事儿,也至少可以挽回夫人卿湄的心,挽回他的爱情。
但是,剑平永远也没有料到他此刻带着的这几个兄弟,以及带着的这些毒箭会成为埋葬他爱情的终点。
“拿好了,就出发吧!”
“去哪里?”临尸门的兄弟问。
“昱山。”
……
这几人在行动的时候,其实张慧绾派遣的人也在行动,为了更加有效地完成刺杀任务。他们相当于是同时出发的。
这消息传播如此迅速,其实也在于这林耀甫。他的目的也是想要抓到威胁自己的人,故而也以同样的方式将他派遣临尸门刺杀卿羽的消息散播了出去。
那边的杀手原本就想要守株待兔。因此到达昱山的人,便不只林耀甫这边的临尸门,还有张慧绾娘家那边的杀手。
“大小姐?”前往昱山的卿湄真是做了充足的准备,甚至还特别换了侄女卿羽平日所穿的衣裙。因为她遮着白色面纱,梳地是卿羽的发髻。所以蒙蒙夜色下,山头的刺客想要看得特别清楚,并不是多么容易。
“二伯,你……快回去吧,这是我一个人的事儿!”卿湄声音低沉无力。
“目地的在何处?”钟二伯并不回答她的一问,只是坚定地看向远方,随口道了一句牛马不相及的话。
卿湄垂眸时,清泪顷刻落下。
她没有再央求钟二伯回去,只是用手拨弄着路边的杂草,以最快的速度从小路到达昱山山头。
近了,近了。
卿湄的心也跟着焦急。
“趴下!”张慧绾的属下雷厉右手向山头埋伏的兄弟一扬,命令道。
杂草跟着虚晃了两下,就再无动静。
剑平所带的人都骑着马。
所以,十几个人骑着马,在昱山山头晃,便格外地显眼。
当然了,他也做足了准备。在自己来到昱山山头的时候,其实早已托了人将口信送到了候府。
所以,不出半个钟头,莫璃大将军必定会骑马赶来。到时只要自己能够以毒箭拼命阻挡隐在暗处的人,他相信,这一定会是一个很好的局面。
只可惜,他高估了自己的身份和力量。
“二伯,为防他看出破绽,你……你可否答应我,先不出去?”卿湄一本正经地交代。
钟二伯点头应承。
“来了,卿羽果真敢一个人来?”身后骑着大马的临尸门杀手万分诧异地盯着从草丛外走出来的卿湄。
剑平眉尖微蹙,目光却是瞅向了四周。
卿羽都现身了,难道那些人还没有半点儿动静么?
“卿羽,你果真是来了?”剑平拉着马头往前行了行,“我真没想到,你对我的书信竟然半分怀疑也没有。”
卿湄冷笑了一声。
却没有说话。
“怎么,你孤身一人莫非是想告诉我,我剑平杀不了你?”他故意说地刻薄逼真。
卿湄再笑了一声。
仍然没有说话。
虽然是假装,但他还是说得比较狠辣:“哼,那时我未曾杀了你,不过是因为有人做了你的替身。可这昱山,荒无人烟,我还不信大晚上还会出现一个同你一模一样的女人来?卿羽,老天可没有功夫制造这么多的巧合给你。”
卿湄终于开口了:“所以,那个时候,你就未曾想过要救救羽儿吧!”
她语声浑浊沙哑,还透着难以掩饰的悲伤。
剑平听着这熟悉的声音,当下伸长脖子去看。他难以相信,来此的人会是……会是他日思夜想的夫人卿湄?
她如何会来?
莫非她看到了自己送到卿羽手中的密信,进而猜到了自己?
到底这是怎么一回儿事儿呢?
剑平一急,他翻身下马,疾步来到了卿湄的跟前,唤出的声音很柔和:“湄……湄儿。”
卿湄不答,可手中的匕首已然出鞘:“我早就同你说过,不要再替林耀甫做事儿,我也早跟你说清楚,不要再打羽儿的主意。可你却将我说过的话抛诸脑后。剑平,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这样做?”她泪水滑过白纱,“以前你做什么我都可以原谅,只唯独羽儿不能动。可是……你……你骗了我,你还在骗我?”
“喂,那卿羽好像要杀了他,帮是不帮!”一个稍微笨拙的临尸门杀手拿着弓箭问道,“说到底他也跟我们一样,身世凄惨,要不然还是救他一救吧?”
本来临尸门在此行列的几个杀手就看不惯剑平,所以此刻这身后憨厚老实的同伴一说,他们就阴险地笑了下。不管底下是否那卿羽将军,反正他们只要放箭就是了。若不是卿羽,亦或者杀不死卿羽,那么剑平刺杀的任务就算失败。而且万一毒箭一不留神射死了那个自以为是的剑平,那么他们也算是赚到了。如果真是那卿羽的话,那么他们也可以说成,自己在竭尽全力地辅助剑平完成刺杀。如此一来,对于此事,他们无论是进还是退,都有很好的借口推托。
“是啊,哥儿几个。这好歹也是我们门里的兄弟,我们就暂且救她一救吧!”
说完,手中的弓箭就齐齐瞄准了两人所站的方向。第一次发箭以后,剑平眼疾手快地带着卿湄避过。但是当他挥手,命令临尸门兄弟不许发箭时,却陡然发现,自己的命令,压根没有人听。
一时之间,剑平心急如焚。只能挥舞着手中的剑努力地替其格挡。
“剑平,你这是什么意思?”
“湄儿,快躲起来。此事儿以后我再同你说清楚!”剑平厉声道。
下方已经箭如雨下。雷厉便误认为临尸门杀手已经在开始刺杀了,所以也立刻命令埋伏的属下开始放箭。
箭雨漫天。
卿湄和剑平已经疲惫不堪。
“剑平,没想到你还……还埋伏了这么多人……”
“不,湄儿。上面的人不是临尸门的。你……你相信我,我不会害羽儿的。”剑平忧心忡忡地解释。
可卿湄用力地甩掉自己的手,茫然若失地往后退了几步。便在这时,站起来的雷厉亲自拉了弓箭,偷偷瞄准了卿湄。
“湄儿,小心!”眼看长箭快要没过卿湄的两肩,剑平心急地往前一挡。
箭恰恰穿在剑平的左胸。
随之,剑平在箭雨中缓缓地倒向草地。
“夫君!”卿湄痛喊一声,双手已经用力地将那坠地的人扶住,“夫君,你……你也什么?”
剑平紧握着插在胸口的那柄长箭,神色郁郁:“湄……湄儿,对不起,我没有想过事情会变成这样。其实……我……我早就不想做林耀甫的走狗了。”他带血的手想要伸手去握住卿湄,可双手却没有力气。
“夫君,我知道我知道,我相信你。”卿湄伸手紧紧地拽着剑平,“这些年,我从没有在心里怪过你,我只是……只是……逼不得已去恨你……夫君,你不要死,你不要死。”
“湄儿,事到如今,我已经不想再说什么……”剑平在自己的临死的时候才忽然明白,任何事儿都抵不上卿湄的一个笑容,一句关心,乃至一点儿信任。
只是,他再也没有机会,告诉自己挑起这一切的真相,也无法向他说明,他心中的那个计划。
事实上,老天没有给他机会解释清楚。
“夫君,夫君,你别死,你……你别死!”卿湄抱着他痛哭流涕。
“湄儿,我……我还……”
“你,你要说什么?”卿湄把耳朵贴过去。
随后目色呆滞。
竟然听得剑平说了最后三个字。
他说,我错了。
他还说,我爱你!
一刹那,他们相识相爱的场景也慢慢地浮现在自己的眼前。
不过她亦忘了此刻在用自己的兵刃替她格挡的钟二伯。如若不是钟二伯的保护,估计她也没机会同剑平续上最后一段生离死别。
“大小姐,快,快走!”钟二伯劝道,“看样子,杀手并不只有临尸门的人!”
卿湄傻在原地。
精神恍惚。
嘴里一直念着。他死了,他死了……
“喂,那家伙果真死了!”临尸门一个杀手哈哈笑道,“哎,你说,这家伙到底唱的哪一出,连自己都给弄死。”
“呵呵,只怕是这家伙仇家太多了吧!”另一个兄弟也道。
“不过他虽死了,那卿羽却没有死?”
“那怎么办?”
“放毒箭杀了她!”
几人商量好,便再次出手放箭。
其实箭本没什么,若是刺到胳膊腿,无外乎就是一个伤。但老天就是不大眷顾人,一支飞来的毒箭滑伤了钟二伯的手背。
片刻,他的手背便开始转黑发紫。再然后,双脚不稳,单膝跪地。
卿湄这才回过神来。
她惊呼一声:“二伯!”
跪抱着钟二伯往身后的杂草滚去,声音同样慌张不已:“二伯,你……你怎么样?”
钟二伯看了一眼手背的伤,低低道:“大小姐,我好像中毒了,你……你快走吧!不要都……都死在这里了!”
“不,你是我带来的,我……我不能把你丢在这里!”卿湄看着钟二伯的伤口,一狠心,嘴唇覆了下去。
钟二伯制止道:“大小姐,你要做什么?”
“别说话,我帮你把毒吸出来!”卿湄咬牙道。
“不行,我不许你这么做!”钟二伯冷声。
“不,我必须这么做!”卿湄嚷道,“二伯,反正我都快死了。以我一命换你一命,值得!”
毒性发作很快,钟二伯并没多少力气能够反抗。所以便只能感动且震撼地看着眼前的大小姐给自己做出的牺牲。
“主子,他们在草丛里避着,我们这么胡乱发箭也不是一回事儿啊!”有人给雷厉提醒道。
“可是下方便是临尸门的人,我们若现身,万一……万一……被认出,那便对夫人不利。”雷厉考虑得十分周全,便挥手道,“先等等看看,待临尸门的人走了,我们再去刺杀。”
“是!”
箭雨骤停。
“听,大小姐,他们没再放箭了!”钟二伯谨慎小心地说。
可怀中的卿湄却没半点儿动静。
“大小姐,大小姐?”钟二伯再唤了两声。忽然手背探到她的额头。竟然在发热。
“大小姐?”钟二伯将他往身前抱了抱,却发现卿湄嘴角发黑,额头冷汗直冒,手指哆嗦。
“啊,大小姐,你……你怎么了?”钟二伯又急又慌,拇指用力地在她的人中掐了掐。卿湄睁开眼睛,手用力地抓了抓钟二伯。她虚弱无力地说:“二伯,你……你快……快走,不要管我,我们……我们不能一起死在这儿。”
“你都没有弃我于不顾,我又怎么能抛弃你呢?”钟二伯跪在地上,用力将卿湄抱在怀中。他决定,以轻功逃出去。
形势越发危急的时候,山下却涌现出许许多多的火把。
李诗语坐在马上,面色着急:“阿璃,我们得快点儿上山,不然姑姑和二伯就危险了!”
“如痕,去前方再探探山路!”莫璃大将军命令道。
“是!”如痕骑着马儿快速地奔到队伍的前方去了。
“都怪我,非得弄个明白,要是早阻止他们,也不会……”李诗语有些自责,“怎么一天之内,就有人给我写过两封密信呢?真是奇怪。阿璃,我这眼皮跳得厉害,我们……”
“不要慌!”莫璃大将军奔到身前拦住她,“羽儿,这里山势险峻,不要逞强。”
“可是……”
“别担心,我已经派了人先上去了。若是有事儿,必定会有人下山知会我们。所以羽儿,我们只需慢慢前行,不必操之过急。”莫璃大将军笑笑,“我们前后耽搁了不少时间,如今就算赶上山去,也不一定能够阻止已经发生了的事儿。”莫璃大将军分析。
李诗语点头应了一声儿:“那好,再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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