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魏希程的速度更快,他折回来之后递给肖恩一块牌子,“你的身份证件。”
肖恩从纤长的手指上取下来那块牌子,小心地挂在自己的脖子上。
哒哒哒,一阵马蹄声传来。
在两人面前停下了一辆精美的马车,马夫带着一顶不伦不类的小礼帽,跳下车的第一件事就是摘下帽子给魏希程行了个鞠躬礼。
“请问是塞缪尔先生吗?有人要我来这里接您。”
“嗯,走吧。”
肖恩呆呆地站在原地,手上拎着那个大包袱。
“不说坐马车吗?”
“塞缪尔先生,我还从没坐过马车呢!”
魏希程嗤笑一声,等你长大变成最有名的吸血鬼猎人,会有无数人请你坐他们的名贵马车的。
不管魏希程怎么想,肖恩对某些事很执拗,比如执意自己来拎那个包袱,又或者执意不肯进车厢,只肯坐在马夫旁边的位置。
“好孩子!塞缪尔先生会为你的懂事感到欣慰。”
他的这个决定得到了马夫的一句夸奖,肖恩的脸上绽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
在天色完全放亮之前,两人找到了一家旅馆。
“塞缪尔先生,您会怕光吗?”
魏希程翻着手边的羊皮卷,头都没抬,任这只勤劳的小蜜蜂一边干活一边在他的耳边嗡嗡嗡。
“不怕。”
“那我们为什么不在白天赶路呢?”肖恩充满了困惑。
“比起白天我更喜欢黑夜。”魏希程顿了顿,抬起头来看着站在房间另一头的肖恩,“而且,我认为你应该去睡觉了。”
“是的。”肖恩迅速整理好床铺,将水盆一系列都收拾好,“您休息吧,晚安,塞缪尔先生。”
魏希程心安理得地躺倒在床上,看着肖恩抖出从古堡里带出来的那张大毯子,铺在他的床边。
虽然这个孩子未来必然会长成他的劲敌,但现在对他来说着实没什么威胁,而且因为孩子拥有一半的吸血鬼血统,这让他的血液对魏希程来说如同上好的养料。
“肖恩。”
听到男人唤他,肖恩一个翻身就从地上坐了起来,看着斜倚在床上漂亮的吸血鬼先生。
“和我住在一起,你不害怕吗?”
说完,魏希程自己都想笑,他这是问了一个什么白痴问题。如果他被圈养起来,说不准被养肥之后每天都要被放点血,哪天没用了就会被吸干,他也会怕的好吗。
只是他已经经历过了这么多世界,已经拥有了漫长的生命,在面对死亡时不会留下太多的遗憾,所以他能正面死亡。而眼前这个小子,才活了几年,连外边的打好风景都没能看几眼。
“不怕的,先生。”
肖恩眨了眨眼睛,对着魏希程笑笑,又像不好意思,将目光从魏希程的脸上移开,盯着那头散落在洁白床垫上的黑发。
他说:“塞缪尔先生已经是对我最好的人了。”
魏希程捋捋头发,思考了一会说:“你应该是我所知道的混的最惨的纯种猎人。”
肖恩垂眸,从前他不愿让人知道他是一个吸血鬼和人类结合生出来的“杂种”,现在他却有些庆幸有一个纯血的吸血鬼父亲。
等了一会,再没听到声音,肖恩抬头,就看到他的先生已经闭上了眼睛。
平日里那双眼角总是微微上挑的眼睛已经阖上,高挺的鼻梁又不失精致秀气,抿起的薄唇颜色有些白。
肖恩一个恍惚好像看到那天从他脖子上起来的人,嘴唇上沾染着丝丝血迹,将他的唇染的殷红,表情上透露着一种餍足的神态,魅惑人心。
他定定神,看到一缕黑发粘在了塞缪尔的嘴角上,他的手指动了动,最后忍住去帮他拨开的冲动。
柔软的衬衣领口被打开,浅淡的喉结突起下是漂亮白皙的锁骨。剩下的扣子还完好的系着,只是靠近小腹的位置衬衣被撩起一角,精瘦的腰肢和昂贵的皮带形成两种鲜明的颜色对比。
肖恩知道吸血鬼这种生物,他的母亲还在世的时候时常会和他念叨他的父亲是多么年轻俊美,在那个偏僻的镇子里像最耀眼的星辰,却独独爱上了她。
他不知道自己的父亲有多么俊美,但他肯定,眼前的这个男人是他打出生以来见过的最美的男人。这种魅力不分性别,它无差别攻击见过他的每一个人。
将毯子轻轻拢在自己身上,他闭上眼睛,要快点变得强大。
在夜幕快要降临时,魏希程睁开了眼睛,不能满足的肚子在向他抗议,他已经尽量减少消耗却还是不能抵抗这种想要进食的欲望。
他伸手捞起地上的孩子,在尖牙刺入皮肤时他好像闻见了一阵青草香。这孩子沐浴过了。
魏希程仍旧是半倚在床上,肖恩跪趴在床头闭着眼睛,感受着变虚弱的这个过程。还是一如既往的美妙。
怪不得他的母亲哪怕只是被当做一份食物,也甘之如饴地爱了那个男人十几年,在被抛弃后还念念不忘。
两个小洞照旧被魏希程拂去踪影,他看着脸色从红润又变苍白的肖恩,心中不知怎么生出一股愧疚感。
“去吃点饭菜。”
但是他绝不会将这种愧疚表现出来。
————————
经过几天的赶路,魏希程终于带着他的小跟班来到了最繁华的城池。
从路上来来往往的行人就能看的出都城和小城镇的区别,穿着粗布衣服的人已经很少能看见,到处都是穿着时尚的人和他们的仆人,或者在路边装潢精美的店里时不时出来一阵嬉笑声。
人们好像不用劳作,只需要每天维持着自己的体面就能为他们带来巨大的收益。
真是难以逾越的贫富鸿沟啊!
魏希程感叹一声,下了马车。
肖恩经过这些天,也变得越来越机灵,“请把行李送到维尔斯纳路12号,那里会有人付给你们工钱的。”
说完他就立马跟上往大街上走的男人。
“先生先生,我们去哪里?”经过这些天,他的胆子越来越大了。
魏希程拉了拉帽檐,带着手套的手轻轻掩住了口鼻。在这样大的太阳下,他还是不喜欢让阳光直射他的皮肤。
他推开一扇服装店的大门,好逸恶劳的吸血鬼不会喜欢身上这些粗糙的劣质品的。
在他一进门,店内的几名女士就将目光转了过来。魏希程戴着帽子,一双多情的眼睛就看得几位女士心花乱颤。
他将手放下来后,更是引起了不少惊叹。
“天哪!他是谁?我已经爱上他了!”
这些话魏希程听了没什么反应,倒是他身边的肖恩耷拉着嘴角,看起来十分不高兴。
“你也去选,成天穿的像要饭一样。”男人侧过头说。
因为他的动作,他身边的小正太也被人注意到。
“哇!那孩子也好可爱!最近城里来了这么多精英男士吗?”
“还不是因为女王陛下的舞会。”
“你有邀请函吗?”
“嘿嘿嘿,我可是请我爸爸花了大价钱搞了一张!”
“天哪,你真好运!”
魏希程耳朵动了动,或许今天晚上有事做了。
说不准,还能在这个舞会上见到他的“老朋友”梅维斯。
女王陛下的舞会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进得去,除了有钱还要有一定的身份地位。魏希程叹口气,在半路敲晕了一位大腹便便的富商,将他的邀请函掏出来看了看,又给他塞了回去。
可惜族群中的名头不能在这里通用,如果原身塞缪尔再恋权一点,说不准现在已经是位亲王了。
“走了。”魏希程随手一挥,将一张白纸幻成了邀请函。
肖恩跟在他的身后,亦步亦趋,小心地避开地上的灰尘,他刚买的衣服和鞋子可不能第一天就弄脏了。
女王的舞会和乡绅的舞会,这其中的差别不仅是一星半点。
大厅外人来人往,无数奢华的马车都停靠在一旁,光鲜亮丽的人们在仆人的簇拥下进入大厅,大厅内灯火通明,人们凑在一起或细声攀谈或举杯共饮,宫廷乐队在演奏着舒缓柔和的曲子。
没有大声喧哗,也没有恶俗的玩笑,绅士们优雅地显示着自己的风度和财力,名媛们不着痕迹地摆弄着自己新进的珠宝首饰,脸上挂着温柔甜美的笑。
肖恩只觉得这大厅里的一切都很假,比起乡绅男爵的舞会,这里的人不仅像带上了面具,还像穿了一身密不透风的紧身衣,将他们自己都紧紧束缚在他们对自己所设定的假象下。
“你的任务就是吃,知道了吗?”
肖恩点点头,先生真是关心他。
魏希程这次进入大厅,没能引起什么轰动,却也有不少视线停留在这位青年才俊的身上。
他扫视了一圈,在身材高大的男人身上停留地会比较久。只是很可惜,他没有在在场的任何一位男士身上感受到熟悉的感觉。
他端起一杯红酒,晃了晃,酒液在杯壁上滚过滑落。
算了,随缘吧。
“这位先生,不知道我能否有这个荣幸邀您一舞?”
魏希程放下酒杯,看着站在身前的梅维斯,轻轻一笑,“作为一名绅士,该由我向您这样美丽的小姐发出邀请才不会失礼。”
梅维斯捂住嘴,笑了笑,这位自负又健忘的血族先生应该早就忘记她是谁了吧。只是这么多年,这淡漠的性子却变了不少呢。
“所以,美丽的小姐,能否给我这个荣幸?”魏希程站起身来,在梅维斯面前微微弯身,伸出一只手作邀请状。
“乐意之至。”梅维斯将自己戴着蕾丝手套的手放进男人干燥的掌心。
梅维斯虽然与恶魔签订了契约,但对他来说却没什么威胁,最要紧的是被梅维斯爱上的那个血猎,虽然不是纯血的后代,却也实力强悍。
这两个人平分这个世界的气运,跟紧他们两个人,不只是为了找人,也是为了自己的安全着想。
“梅维斯小姐?您的名字让我想起了一位故人呢。”
“哦是吗?您之前也有名叫梅维斯的朋友吗?”
魏希程拉着梅维斯的手轻轻举过她头顶,让她在自己的手臂下旋转。
“是的,不过那已经太久远啦。”魏希程笑笑,“她也没有梅维斯小姐这么美丽动人。”
梅维斯呵呵笑了两声,“先生,您这样说可不算太绅士。”
“都怪您的美丽让我失了分寸。”
梅维斯脸颊发红。
她从不知道她这位冷漠的主人说起情话来是这样动人,配上那双深邃的眼睛和那优秀的外表,哪个女人不会动心呢?
更何况,在见过他冷酷的一面后,这样的温柔攻势更冲击人心。
两人在舞池里翩翩起舞,有说有笑,亲密互动,十分养眼。
坐在远处的甜点区的肖恩,在看到这一幕后,冷着脸放下了手中的叉子。
刚才香甜可口的糕点在此刻糊住了他的喉咙,腻的恶心。
一曲结束,魏希程和梅维斯分开,听到了几声惊呼,他转头一看,就看见肖恩跌倒在甜品区的地上,几个小孩在向他的身上抹着黄色的奶油。
他死死扯住自己的衣服,那些人瞅准了他不能护住的地位,以此为乐,往他身上扔着甜品。
“一个下人,竟然敢抢世子的甜品。该死。”
几个小孩一边欺负着他,一边破口大骂着。
肖恩在人群里好像感受到了魏希程的视线,他向魏希程看了一眼,就将自己的头埋进自己的手臂里,好像不愿让魏希程看到自己这样狼狈的样子。
只一眼,魏希程还是看到那个倔强的孩子眼眶已经红透了,手还死死抓着自己的新衣服。
他想起再来的路上,他对这身新衣服的爱惜。
魏希程叹口气,转身朝梅维斯说道:“梅维斯小姐,我想我的小仆人出了一点问题。我需要先去解决一下,失陪了。”
梅维斯笑着看他离开,不知道在她离开的这么多年里,塞缪尔究竟经历了什么,竟然还会对自己的仆人这么上心。
在以前,让他丢了这么大的脸,不应该是被吸干扔出古堡吗?
她环抱着手,看着那边的事态发展。
只见魏希程拨开人群走了进去,把那个孩子一把拉了起来。
魏希程看着拼命低着头的肖恩,想要把自己的脖子缩进去,就又好气又好笑。
这孩子难道不知道他们是偷渡进来的吗。
“发生了什么事?”男人虽然看起来很年轻,但该有的威压一点都不少。
这让围在一个胖小子身边的几个小孩都怵了怵,公爵的世子不必害怕,可他们几个小家族的人如果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回去肯定会死的很惨。
本来萌生了退意的几人,听到世子一声冷哼,又立马硬着头皮和气度高贵的男人对话。
“先生,您的仆人抢了汉森尔顿世子的甜品,我们只是教训他一下。”
“是吗?”魏希程松开揪着肖恩领子的手,“肖恩,你来说。”
“我没有,先生……”
头一次听到小孩这委委屈屈的语气,魏希程沉思了几秒。他很确定现在他身边的这孩子是装的,在初次见到他还能临危不惧讲条件求生的孩子,是不可能被几个小孩欺负一下就红了眼眶。
但是他为什么这么做呢?
或许是魏希程的视线太过胶着,肖恩瑟缩着抬起头来看了一眼。
“先生……”
“这位先生。”不等肖恩说完,被簇拥着的小胖子汉森尔顿率先开了口,“我想我应该来解释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