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苏茶躲躲闪闪又欲言又止的眼神中,傅尧终于确定了一件极为诡异又操蛋的事情:
大概,或许,那个跟小村姑“鬼混”的人,就是他自己。
见鬼!
“是我带你出来的?”傅尧咬牙切齿地问。
苏茶确实被他吓得不轻,可到底是有了点心理准备,她双手规矩地放在腿上,想起之前两人的亲热,此刻有些羞怯,只几不可见地点了点脑袋,“之前在家里,你昏迷了,然后醒来之后就,就有点不一样……”
有点不一样……有点不一样!
听她这样说,傅二少爷心都凉了半截,脸色青一阵白一阵,不敢相信这种灵异的事件会发生在自己身上——哦,万万想不到,老子是个神经病。
傅尧就快头顶冒烟:“我手机里的那些、那些照片——”
苏茶幽怨地望着他:“你逼我拍的。”
“放屁!哪个会叫你拍那种照片!”
傅尧倒抽一口凉气,呼吸急促,仿佛听到了自己神经噼啪作响的声音,他抖着手指向她吻痕斑驳的脖子,“这这这是……”
苏茶红了红脸:“是、是你弄的。”
傅尧狠狠一拳捶在靠椅上:“操!”
苏茶吓得肩膀一缩,意识到前面还有司机与傅明旭,又觉得尴尬无比,一时不敢再说话。
“傅先生,到了。”
车子温和地滑停下来,司机恭敬地提醒。
副驾驶座上傅明旭首先下车,苏茶局促不安地紧随其后,下了车,在男人沉寂的目光扫过来的时候,她紧张地动了动唇,正想说点什么赔礼,对方却先一步将目光从她头顶掠过,开口了:“你到我书房来。”
话是对着傅尧说的。
苏茶委屈地耷拉下了脑袋,默默地跟在后面,进了客厅,那父子俩去书房了,管家伯伯过来问要不要吃点什么,她只是小心地摇了摇头,不安地站在客厅。
二楼书房,不多时,父子俩的大吵声如期而来。
傅明旭压抑了一晚上的脾气,总算在这一刻尽数爆发,他狠狠将桌上一叠文件砸向傅尧:“混账东西!你有几个胆子去跟那些砸碎玩儿命?要找死老子现在就可以成全你,别滚出去丢人现眼!”
傅尧不是第一次挨训,自然也学不会认错,他揉了揉被砸痛的臂膀,笑得吊儿郎当,“不就是几个小混混,吓得你跟什么似的,是不是上了年纪的人——”
“你给老子闭嘴!”
不同于以往的,傅明旭这次没让他蒙混过关,反手重重一巴掌扇了过去。
啪地一声,男人响亮的一巴掌落下,傅尧被迫闭了嘴。
他提起手背擦了擦唇角的血丝,目光冷冷地盯着面前的男人,一声未吭。
傅明旭握紧了泛麻的手掌,幽深的双眸中是散不去的阴沉,半晌他狠骂道:“阿尧,是我从前太惯着你,让你不知天高地厚,以为什么人都敢去撩,今天你撞见的是几个没资格配枪的小混混,明天呢?老子给你收尸都来不及!”
“虽然这次不是我的主观意愿,但是不得不说,‘他’干得漂亮。”傅尧捂着红肿的半边脸,喉咙中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冷笑,目光直盯着傅明旭,“老头,这么多年,看着我一个人自导自演,你一定觉得很有趣吧?”
傅明旭浑身一僵:“你——”
傅尧语气轻松,却全没了初时的笑闹,“你以后不必操心让保镖跟着我了,也不必给我灌药试探——我不会再让‘傅衍’有机会出现。”
说完,转身大步朝外走。
“我会让苏茶住到别的房子去。”身后,男人沉冷的声音传来。
傅尧离开的步子一顿,僵硬地转过身来,那双与男人八成相似的眸子中,染上了难以抑制的愤怒,“你别无理取闹,这不关那个村姑的事。”
“不服气?”傅明旭已经冷静下来,坐回书桌后方的椅子上,手指轻敲着书桌道,“阿尧,你是我儿子,就算你将天捅了个窟窿,我也能替你补上;可她只是我请来的员工,自然该听从我的差遣——犯错了的员工就该反省,不然就会记不得自己的身份。”
傅尧干脆道:“我喜欢她。”
傅明旭笑不可仰。
他摇了摇头,睨着对面的年轻人:“三个月前,你还很喜欢你房间那尊紫玉观音,可上个月发脾气又摔烂了;又说半年前,那个高价拍回来的复古相框,你当时也是喜欢得不得了,现在还能看的到影儿吗?还有一年前……”
傅尧暴躁地打断他的话:“她跟那些东西不一样!”
“是不一样,服务性质不一样。”傅明旭敛笑,冷了声音,“当然,价值高低也不一样——漂亮的女孩子,所值的价钱,确实比区区花瓶相框高多了,但距离无价之宝的高度还差得远。”
傅尧深吸一口气,终于受不了他这种谈论物品的语气,几步冲上前去,狠狠一拳击在书桌上!
“阿尧,我对外人向来没什么耐心,你别一次次挑战我的底限。”傅明旭沉声警告道,“今天你带着那丫头在外面鬼混,我能将她赶出这栋别墅,明天你若是继续跟她黏糊在一起,我能让她连栖身之所都没有。”
我能让她连栖身之所都没有。
这个男人用如此轻描淡写的语气,操控着她的生死。
书房门口,苏茶搭在房门上的手一僵,指甲死死掐进了掌心,疼得快沁出血来。
她浑身僵硬地站在门口,听见里面很快传来了稀里哗啦的声音,父子俩的争吵声渐大,似乎谁都不肯让步,苏茶脑中一阵轰鸣,大睁着眼睛努力不让眼泪掉下来,脚步麻木地朝着楼上走。
“三小姐,宵夜做好了,真的不要来尝尝吗?”管家伯伯在楼下热情地招呼。
苏茶置若罔闻。
三小姐?
她突发奇想:那位温和可亲的管家老伯,恐怕连她的真名都不知道。只因为傅明旭将她领回来,说她是三小姐,那她就是人人尊崇的三小姐;若傅明旭说她什么都不是,那她就什么都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