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老头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
白天围在祝家的村民们陆陆续续回到了自己家或者在外面打着火把继续搜索,祝家里面只剩下了自家人,还有几个安慰宋秀娥和刘弟旺的小媳妇,发生了那样的事情,祝家人谁也没有心情吃饭,宋秀娥和刘弟旺在屋子里面摸着孩子们的小衣服直掉眼泪,祝老大和祝老三仍然在村子里搜索。
看到祝老头醒过来了,祝老太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心有余辜的拍了拍胸口,双手合十对着老天拜了拜:“菩萨保佑菩萨保佑,幸好我家老头子没事,菩萨保佑菩萨保佑。”
祝老头晕过去了那么长时间,现在还是觉得头嗡嗡响,他哑着嗓子问道:“咋样了?”
祝老太赶紧端过去一碗温水,一边喂给祝老头一边和他慢慢说:“还没找着呢,老大老二老三都出去找去了,弟旺和秀娥那边有她们哄着呢。”
祝老头喝了一口水润了润喉咙,砸吧两下嘴:“这事儿,我看不简单,怎么三个孩子一起往回走的,就剩下吉祥一个人回来的?肯定有猫腻!不简单!”
“啥猫腻不猫腻的,孩子们能找回来再说。”祝老太又对着空荡荡的老天拜了拜,“菩萨保佑菩萨保佑,让大丫和来宝平安无事回来……”
祝老头心里也不是滋味,虽然不是他盼望的孙子,那两个孩子也是他祝家的骨肉,结果就不明不白的没有了……
祝老头转过身去,擦了擦眼角流下的两行老泪,正打算开口让祝老太别伤心了,明天继续找,就看到祝老太突然一骨碌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动作快的宛如一个十八岁的大姑娘。
祝老头立刻就想到了闹狼灾那时候的祝老太的雄姿,不自觉的往炕里面缩了缩,生怕祝老太把他当成大柳树给拔喽。
看着祝老太只是站了起来,半天没有动静,祝老头大着胆子上前,用猫叫一样的声音轻声细气的问道:“老太婆?”
“别吵吵!”祝老太不耐烦的伸出手一把捂住了祝老头的嘴,“你听!”
听啥?祝老头竖起耳朵听了半天也没有听出来到底有什么动静,正打算再问问祝老太到底听到了什么动静呢,就看到祝老太突然一脸喜色,连鞋都没穿直接下了地,一把推开他就往屋子外面跑去。
祝老头顾不上自己还晕乎乎的头,赶紧从炕上爬了起来跟上了,一出门就震惊了:祝家的院子里,怎么都找不到的祝大丫和祝来宝正挂在那棵垂杨柳最大的树干上!
大柳树下面,祝吉祥正站在那里抬头看着她们,一束皎洁的白月光正好照在她的身上,祝老头竟然硬生生看出来了几分神圣感。
祝老头擦了擦眼睛:难道是他看走了眼?这个孩子不是什么童子转世,而是自己本身就是神仙下凡??
不管他心里怎么嘀咕,现在最重要的是赶紧把两个孩子从树上弄下来,祝老二这个时候正好回来喝口水,踩着梯子爬到了树上,把两个孩子直接背了下来。
宋秀娥抱着祝来宝大哭,祝来宝活动了活动自己被困了一整天的手脚,表示哭什么哭,她现在状态前所未有的好。
祝大丫就没有祝来宝那么幸运了,作为一个当姐姐的,她竟然带着妹妹跑到了那么危险的地方去,还任凭大人怎么找都不说话不出声,害的两家大人打起来,性质实在是太恶劣了,必须严加管教!
不管祝大丫怎么哭诉今天的经历,亲眼见到她被祝老二从树上弄下来了的大茬子村的村民们都坚定的认为,就是这孩子调皮捣蛋爬上了树结果下不来了,害怕挨骂才不出声的。
想要把祝吉祥给扔了的祝大丫就这样结结实实的又吃了她爹一顿棍子,这次更狠,不但有她爹,还有她妈,两个人上演了一顿男女混合双打。
打得祝吉祥都有些怀疑刘弟旺到底有没有怀孕了。
祝大丫没有得到大茬子村其他人家的同情,要是放在以前,有谁家打小孩,大茬子村其他人家是一定会去劝阻的,然而祝大丫挨打,大茬子村的村民们没有一个劝阻的,甚至还有人趁机教育起来了自己家的孩子:
“看到了吗?撒谎调皮不听话最后就是这样的下场!”
先不提祝大丫到底被打成了什么样,反正重生以来一直顺风顺水的祝吉祥现在正在面临人生最大的难题——上厕所。
上厕所固然不是什么难事,站在两块垫脚石上,脱下裤子,轻松愉快。
只是她现在的外表还是一个一岁多点的小豆丁,就算走路已经很稳当了,祝老太也不敢放心让她一个人上厕所的。就她那两条腿,哪怕是加在一起都还没有祝家的两块垫脚石高呢,要是一头栽到屎盆子里面去了咋办?
更何况前几天还发生了祝大丫带着祝来宝不知怎么爬到了大柳树上就是不说话这样的事。
这时候农村的厕所也就是在外面随便弄一间小茅棚,里面用两块大石头垒一个垫脚石,下面挖一个坑,放上一个盆,对于一个一岁的孩子而言难度可不小,就算是大人,晚上一不小心都有踩空了的前例。
心有不甘的祝吉祥仗着祝老太的疼爱去茅坑边看了看,又比划了一下自己的两条小短腿,非常不甘心的承认,凭借她现在的两条腿,还真就有可能直接掉下去弄得一身都是。
既然不能正常的蹲坑,那问题就来了——作为一个外表一岁内心挺大了的人,让她光着屁股随意在哪里上厕所是绝对不可能的。
就连她还是一个小婴儿的时候,都硬生生使出了洪荒之力控制着自己的肌肉做到了绝对不拉尿裤子,怎么可能会走路了反而要随意大小便了呢?
祝吉祥对此表示严重抗议。
祝老太抱着祝吉祥在臭兮兮的茅坑里站了半天,只觉得整个人都被熏臭了不少,有心想走吧,偏偏孙女就好像发现了什么稀罕玩意儿一样就是移不开眼了,祝老太也只能咬咬牙,继续站在那里闻臭味。
一边在那里继续忍受熏陶,祝老太一边就皱着眉头开始胡思乱想:上一个从茅坑里面出来的是谁?拉的屎这么臭?老大?老二?老三?
她非得把这三个玩意儿的屁|眼子给用针缝上不可!
在厕所里面呆的时间越长,祝老太的眉头就皱的越厉害,那充满皱纹的眉头皱的好像百年老树皮,就在那皱纹能夹死一只苍蝇的时候,祝吉祥终于心满意足的将目光重新转向了院子,祝老太立刻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头也不回的带着她直接冲到了院子里。
又带着祝吉祥在院子里转了几圈,就到了做午饭的时间了,祝老太不放心的把祝吉祥放在了地上,想了想,用一根绳子拴在了院子里的大柳树上,这才放心的走向厨房,开始生火做饭。
一开始生火切菜的时候她还时不时从厨房里伸出头看看,每次都能看到祝吉祥老老实实的坐在原地冲她露出笑脸,也就放下了心,等到切好菜以后就全力投入到了做饭当中。
她不知道的是,等到确认她不会再伸出头查看以后,原本老老实实的祝吉祥突然抓住了她系的那个疙瘩,三下五除二就给解开了,然后那个小小的豆丁就直接迈着坚定的步伐走向了才刚刚出来没有多长时间的厕所。
费力的爬上了那块对她而言难度不小的垫脚石,祝吉祥站在断口处向下面看了一眼,立刻嫌弃的捂住鼻子转移了视线。
和祝老太一样,祝吉祥真想把最后一个上厕所的家伙的屁|眼子给他缝上。
小心翼翼的用两条腿站到了垫脚石的边缘,祝吉祥脱下了裤子,瞄准,发射——【在一个月内学会说话走路上厕所,任务已完成,获得终生幸福点数2000点。】
等到她四平八稳的回到树底下把绳子重新拴在自己身上挺长一段时间以后,祝老太才带着竹篮子从厨房里面出来,解开绳子,把祝吉祥往身上一捞,两个人一起出门给地里干活的媳妇们送午饭。
祝家三个儿媳妇之间的关系,现在非常的奇怪,李庆花原本因为祝吉祥在祝老太祝老头面前受宠的缘故,是三个人中间最受排挤的,平时没少吃各种暗亏,可是现在她却变成了吃亏最少的。
女人之间的哪有真正能够做到不嫉妒不红眼的?就连男人也做不到,枪打出头鸟的道理从古就有,李庆花以前就没少被打过。
不过自从上次祝大丫竟然带着祝来宝爬到了树上,还整整一天都没有出声以后,宋秀娥和刘弟旺的关系就急剧恶化了。
她们两个之间现在的关系是剑拔弩张,紧张的不得了,倒是把李庆花给放到了一边,李庆花也乐的这样,最好她们两个斗个你死我活才好呢。
她一边这样想一边悄悄的自豪的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虽然还没有去找神婆和周接生婆看过,不过她就是觉得这一胎是个儿子:
原因是因为前几天晚上,她做了一个梦,梦到了一条小黑蛇。
这难道不是在说她这一胎肯定是一个儿子吗?
眼看宋秀娥和刘弟旺好像又要怼起来,李庆花赶紧悄悄的往旁边挪了挪,离她们远了一点。
她可不能受一点影响,看她们两个那样,孩子一定也长不好,搞不好还没等足月就因为各种意外没有了,她一定要好好保护好自己肚子里面的孩子,只要她能够生出来祝家的第一个孙辈……
李庆花翘起了嘴角,目光透过眼前的天地看到了她在祝家地位直线上升的场面。
忽然,她看到了两个人影,那原本高高翘起的嘴角瞬间垮了下去:正是祝老太和祝吉祥。
“赔钱货又来了,真希望她直接掉到哪里死了算了。”李庆花小声嘀咕了一句,把手里的农具放到了田埂边,坐了下来,等待接下来的午餐。
她一边吃,一边偷偷用眼角打量祝老太和祝吉祥,看着祝老太宠溺的亲自喂祝吉祥,她心里恨得牙痒痒——这都是她儿子应该享受的!
她好像忘了祝吉祥到底是谁的闺女了一样。
等到今年的第一场雪落下的时候,祝老二终于放假了,实现了他带着李庆花去找神婆和周接生婆的承诺。
那天早上,李庆花起的格外的早,梳洗打扮了一番,还穿上了她最好的衣服,早早的和祝老头祝老太说明了用意,一个孩子也没带的和祝老二一起走了。
先去了大茬子村的神婆那里。
祝老二送上了昨天买回来的点心和鸡蛋,还有狠狠心买的几根油条。这时候的油条不如后来的油条好看,黑黑的瘦瘦的,但是格外的好吃。
神婆笑纳了这些礼物,围着李庆花跳了一套动作繁琐的令人摸不着头脑的舞,又念叨了一通只有她自己能明白的咒语,皱紧了眉头:“你们这个孩子……还是一个女娃啊……”
李庆花的眼前顿时一片漆黑,就好像被人打了一闷棍,一下子瘫倒在祝老二身上,祝老二嫌弃的看了她一眼,还是扶住了她。
“我的命怎么就这么苦呢……明明都做了胎梦了……怎么还是赔钱货啊……”李庆花抽抽搭搭就哭了,她简直委屈死了。
祝老二也忍不住红了眼眶,拳头握的紧紧的,哪里有男人不希望自己有个儿子呢?尤其是向他家这样的情况,一个儿子不但可以实现他长久的夙愿,还可以让他可能拥有一笔财产,他怎么可能不希望是个儿子呢。
看着他们那样的表情,神婆满意的笑了,上前摸了摸李庆花的肚子,晃了晃脑袋:“现在月份还早……变成男孩,也不是没有可能……”
一听她这话,李庆花和祝老二顿时两眼一亮,就好像一个溺水的人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样:“大师!你说的是真的?”
神婆顿时愤怒的用手里的拐杖一戳地:“你竟然质疑神!”
两个人顿时头摇的和拨浪鼓似的,脸上也带着献媚的笑:“怎么会呢怎么会呢,我们怎么可能质疑神呢……”
神婆重重的哼了一声,转过身一屁股坐在了炕上,吭哧吭哧半天不见动作,祝老二急的抓耳挠腮,突然急中生智,把本来打算去看周接生婆的钱放到了神婆的手里。
神婆捏着那一把票子一摸,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我这里有一种神药,你们吃了以后一定会生儿子,只是这药不喜欢女娃,要是被女娃子碰了一下,就不会管用,所以你们得保管好喽。”
一边说,她一边站起身,从一旁的一堆柜子里面拿出来了一个形状诡异的紫褐色东西,用一块黄色的纸包了包,用红土画上了几笔,递给祝老二。
“这个神药必须用红糖和小火慢慢熬上两个时辰,不能让女人靠近,全程必须是男人,一天一次,一次小拇指那么一块,一直到吃完为止。”
祝老二连连点头称是,大气都不敢喘一下的小心翼翼接了过来,踹到了怀里,拉着李庆花鬼鬼祟祟的贴着墙根避开大茬子村的其他人回去了。
一会去祝老二就关紧了门窗,兴奋的从怀里面掏出来那个所谓的“神药”,小心翼翼的放到了屋子里最高的地方,郑重其事对李庆花交代道:“关于这个东西,任何人都不准说!”
李庆花哪里还用他提醒?她比任何人都想生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