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兰心羞愧得要死,在重要客户面前和同事打情骂俏真是一件极不专业的事情,她悄悄地挪了两步,离祁峥远了些,没想到却被他拽住手,一下子又拉到了他身边。
祁峥对陆林君说:“陆医生,找我们有事吗?”
丁兰心甩他的手,甩不开,陆林君把一切都看在眼里,嘴边似乎还带上了一抹笑,说:“我是来和你们说一声,我要回去了。”
“您吃好了?”祁峥很惊讶,“才刚开席呢,再坐一会儿嘛,饭后我们还有个小型的讨论会。”
“那个我就不参加了,该说的上午都说过了。”陆林君语调平淡,“今天的会办得不错,虽然人不多,但气氛还是满热烈的,大家收获也很多。”
祁峥笑了,握了握丁兰心的手:“都是我主管准备的,那些资料啊,幻灯片啊,都是她做的。”
丁兰心脸都红透了,陆林君说:“你们辛苦了,那我就先走,你们也赶紧去吃饭吧,先别忙了。”
祁峥知道陆林君是个不容易改变主意的人,只能点头:“行,陆医生,今天太谢谢您了,改天我再去拜访您。”
丁兰心撞一撞他的手臂,很轻地说:“开车送人家呀。”
祁峥才反应过来:“噢,是!陆医生,外面雨下得很大,我送您回去吧。”
“不用了,我自己坐车就好,很晚了,你先去吃饭。”陆林君说着就转了身,丁兰心赶紧把一盒礼品塞给祁峥,冲他使个眼色,祁峥立刻捧着礼品追了上去。
“陆医生!”他走在她身边,“您还没拿小礼品呢,这东西好重,还是我送您回去吧。”
陆林君瞥他一眼:“你也知道重?这谁定的礼品啊,叫那些人怎么拿?”
“唉……不瞒您说,会议时间紧,预算少,这陶瓷碗批发来的,价格要比市场价低许多,质量是很好的,样子也漂亮,自己家里用最合适。”祁峥倒是一点也不忌讳陆林君的客户身份,什么都和她说实话。
陆林君摇头:“我不要了,家里碗太多,拿了也没用。”
“您可以送人的嘛。”
“祁峥,留步吧。”走到酒店门口,陆林君停下脚步,看着他,“听我的话,回去吃饭,都一点多了。”
这已经是她第三次说到“吃饭”,祁峥有点不解,还是想再努力一下:“我不饿,陆医生,我送您回去吧,我知道您住得远。”
“我可以坐公交车。”
雨依旧下得很大,冷冰冰地净涤着这个城市,陆林君打开了伞,刚要走进雨中,祁峥捧着盒子拦住了她:“陆医生,您是不是生气了?我知道我和我主管那样子不太好,虽然我们的确是在谈恋爱,但是我们绝对没有影响工作。还有,我们同事都是不知道的,您……能帮我们保密吗?比如,不要让冯医生、邱医生她们知道。”
看着他带着点儿祈求的眼神,陆林君刻板的脸庞上渐渐漾出了一丝笑意,连着犀利的眼神都变得温柔了许多。
她叹口气,对祁峥说:“你和我儿子真是有些像,看着挺聪明、挺稳重的,其实很傻。”
祁峥一愣,立刻说:“我觉得,您也给我一种妈妈的感觉,看着很凶,其实对我特别好。”
陆林君白他一眼:“油嘴滑舌。”
“真的呀。”祁峥笑笑,“我妈在我很小的时候就离家出走了,我都记不得她长什么样了,按道理,她应该和您差不多岁数。所以每次见您凶巴巴地对我,我就在想,不知道您在家是怎么对您孩子的。”
“我对我儿子很严厉。”陆林君和祁峥站在屋檐下,耳边是哗啦啦的雨声,她突然不想走了,想和他多说一会儿话,“我先生就比较宠他,所以我儿子从小就怕我。但是我知道,他心里其实是很尊敬我的,要不然,他也不会去学医。”
祁峥问:“他也是医生吗?”
“嗯。”陆林君低下头,“在国内读了四年医,又去了美国。他有胃病,因为经常吃饭不规律,就和你一样,这个坏毛病怎么都改不掉。他太刻苦了,不管在国内还是国外,都是很受老师同学喜欢的一个人。性格像我先生,开朗活泼,对待学业又像我,比较专注。”
陆林君眼睛里浮起了一层水汽,就像外面的雨,冰冷潮湿地浸透人心,“算起来,他应该比你大一岁,二十七了,应该也要找女朋友了吧。”
“他现在还在美国吗?”
“不,他回来了。”陆林君突然伸手,拍拍祁峥的手臂,“好了,我真的要走了,你快回去吃饭吧,叫上你的女朋友一起。放心,我不会把你们的事告诉别人的。”
祁峥看着她又一次打起伞,陆林君突然回头,说:“还有,关于你们的药,其实我都了解过了,只是现在马上要过年,院里不太会讨论这些事,过完年,你把资料递上来,找一下药剂科的石主任,还有袁院长,到时候我们会开会讨论,有问题我直接和你说,没问题的话,我就通知你走流程了。”
祁峥被这个惊喜震得呆在当场,难以置信地问:“陆医生,您这是答应进药了?”
“进药还早,药事会要先讨论。”陆林君冲祁峥挥挥手,“我走了,你回去吧,再见。”
祁峥匆匆地回到会议室,丁兰心已经把所有的礼品都搬完了,看到他回来,埋怨道:“不是叫你送陆医生嘛,怎么回来了?外面那么大的雨。”
祁峥放下盒子,冲过来就熊抱了她:“我的小丁!红会进药有戏了!”
丁兰心陷在他的怀抱里,惊喜地瞪大眼睛:“真哒?确定吗?”
“百分之九十九点九!”祁峥把自己和陆林君的对话都对她复述了一遍,最后说,“陆医生的儿子听起来是个很优秀的人啊,和咱们老板差不多,都是在美国留学的呢。”
丁兰心神情复杂地看着他,祁峥问:“怎么了?”
丁兰心咬咬唇:“祁峥,我听说,陆医生的儿子几年前去国外留学时,遭遇了校园枪击案,已经去世了。”
祁峥愣住了。
“这事儿大家都挺忌讳的,我师兄私底下和我说的,让我绝不要在她面前提起,所以我也没告诉你,怕你说漏嘴。”
祁峥心里一阵钝痛,原本因为红会医院即将开发成功带来的喜悦,一瞬间就被陆林君的悲伤往事冲击得烟消云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