镯子,簪环,珠花,耳坠……新首饰特有的灿然光华把整间屋子似乎都照亮了。
“婶儿,我不……”
吴婶已经想到大妞会说什么了,她笑着打断了大妞:“你瞧,你这说的什么话?姑娘大了,这些东西都是要有的,你爹是个大男人,他可想不到也顾不上这个,婶儿就给你预备着了,你青姐也有一份,你俩是一样的。过年了,就得穿新衣新鞋,打扮得漂漂亮亮的才是。”
“太贵了……”大妞还是摇头。
“给你你就收着。”吴婶说:“留着,不喜欢戴将来可以当嫁妆。”
阿青笑吟吟的在一旁看着,在大妞的事情上,吴婶一向无往不利,从来没有她办不成的事。
果然大妞在吴婶面前完全是丢盔卸甲,溃不成军,连点象样的抵抗都组织不起来。
阿青和她一起翻首饰盒子:“这坠子好看。”阿青说,她就喜欢轻盈小巧的首饰,最不喜欢样式繁复份量又沉的。大妞也不喜欢重的,但是她喜欢样式好看的。比如两朵珠花摆在一起,一朵是玉兰,花型简洁,一朵是牡丹,美不胜收,她肯定喜欢牡丹而不是玉兰。吴婶了解两个姑娘的偏好,所以准备的首饰是一人一份,但花型有很大区别的——大妞那一份看着就比阿青的华丽。
阿青翻着盒子里的首饰,觉得有点奇怪。
不,不是不喜欢。
事实是非常合心,非常喜欢。
有一枝大珠花可以分拆成五朵小花,浅茶色的玛瑙在阳光下看起来一定非常的清澈。就是花的款式看起来眼熟。
吴婶微笑着看她:“喜欢吗?”
“喜欢,就是……”
“眼熟吧?你以前画过的,咱们家篱笆外长着那种小野花。”吴婶说:“我把画翻出来,跟银楼的人说照这个样子做,他们就给做了,做的还挺象的。”
“贵吧?”定做的一般都比批量生产的贵,这是常理。
“不贵。”吴婶笑她:“你瞧你,这么小家子气,一见东西就先问价,这习惯不好。你看,用料都有限,底下的托是黄掺铜,花叶嵌的玛瑙也不贵。”吴婶说:“来来,戴上看看。”
大妞也跟着凑趣:“来来,姐你戴上嘛。”
两个人起哄,桃叶也很有眼色的把镜子捧来了。
阿青笑着说:“都要睡觉了,还戴它做什么。”不过还是把珠花戴上了。五朵小花分别簪在鬓发间,大妞退后一步打量她:“好看!不仔细看真象真花。”
阿青对着镜子看。
烛光本来就不算太明亮,铜镜又自带柔光磨皮效果,看起来一点不象是珠花,就和老家那小朵的野花一模一样,零落的散布在发间,看上去整个人带着一种乡野间的清新。
这首饰阿青真喜欢,要不说知女莫若母呢,吴婶就是了解她的喜好脾性。
阿青就喜欢简单些的东西。有次忘了在哪儿看见一个贵妇人头上戴着一支步摇,上面那些凹凸不平花纹简直象是长成一堆的疥疮,别提多恶心了,看一眼就不想再看第二眼。大概旁人没有她这么丰富的联想,所以那样丑的钗还是有人肯往头上戴。
礼单上的各种糕点都被拿出来看,幸好现在天气冷,不然糕点要是在外地买了,经过几百里路的长途运输,很大机率会变质腐坏的。
“这是什么?”盒子里的点心吴婶没有见过。
“不知道呢。”
点心是雪白的,一股浓郁甘醇的甜香。
“看着象酥糖。”大妞拿起来看看,又闻了闻:“好象有豆粉?不大象……”
白白的糖粉沾在指尖,这些糖粉有种糯糯沙沙的感觉,咬一口,糖粉里的壳一破,里面的蜜汁儿淌出来,险些滴到身上,大妞手忙脚乱,赶紧用力的吸一口,又把淌到手指上的糖汁儿舔掉。
好久没看大妞这么狼狈了,吴婶哈哈笑起来:“这个点心叫羊角蜜。”
盒子盖里有垫纸,印着桂花纹的垫纸上写着点心的名字。
“这名儿起的倒是准,真象羊角。”
下头还有好几样点心,有的见过,有的没见过,但是做的确实都非常出色。龙须糖不用说,糖丝比头发丝拉的还细,沾到嘴唇上就化,根本不用嚼。就是得快吃,不然就沾在手上了。还有一盒子点心也叫不出名,指甲般大,油炸的,吃起来很酥,模样花纹都象是河滩上的小贝壳,很酥脆,微咸,非常好吃。
“这个配茶,下酒都好。”吴婶说:“倒出一盘子给你弟尝尝去。”
两箱礼物,这些点心吃食占了大半。还有一些是生食,比如鱼干和火腿什么的。
阿青想,他干嘛送这么些好吃的给她?
糖衣炮弹,必有所图……
嗯,糖衣就给吃掉,炮弹就给他退回去。
礼物里的书有好几本,有诗集,有食记,甚至有地方风土记,都是阿青喜欢的。尤其是风土记,里面简直包罗万象,除了植被作物地理,还有传说和一些当地大事记,比如阿青偶然翻到的一页,就是讲当时一个富户嫁女的排场,流水席摆了三天,来的人不管是谁,只要道声恭喜就能进去吃,大鱼大肉管够。
这样的事应该说是皆大欢喜吗?不,恰恰相反。有个穷汉因为敞开了吃,平时从来没吃过这么多这么肥腻,结果吃出毛病来了,腹痛如绞满地打滚,差点就送了命。
还有件事,是有个道士装神弄鬼骗钱被揭穿,写的很有趣。
阿青看的很专注,都没注意屋里什么时候多了一个人。
“还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