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晴点头“是,很难,头破血流,抛弃了很多东西才能打破。”
“然后呢?”
“然后你很恨这个人,因为他把你关在了笼子里,让你再也逃不出去,限制你的自由,捆绑你的人生,可是有一天你发现,这个人要死了,你想要去看看他,又记着当初他用笼子关着你的事,你怕再进入笼子,那应该怎么办?”
天晴说的没头没尾,风华却似是听懂了“可是,如果这个笼子不是为了关着你的呢?”
天晴抬头,脸上有着残留的懵懂“为什么呢?当初我这么努力才逃出来,这个笼子除了关着我,好像没有一点作用。”这个笼子就是向家,天晴从十六岁后就被当成合格的继承人培养,他讨厌这种生活,虽然不善言辞,但他却很明白自己想要的是什么,费了千辛万苦从家中离开,甚至不惜断绝关系孤身一人闯荡娱乐圈,对于天晴来说,向家无异于囚笼。
“或许,那个人把你放在笼子里,是为了保护你呢?”风华看着天晴,一字一顿地开口“有的人用伤害的方式换取成长,笼子不一定是束缚。”
天晴看向风华,眸光似是被什么东西割的支离破碎一般,翻涌着令人读不通的痛楚。
“保护吗……”
天晴喃喃自语,可是他清楚记得,那个人摔了他的吉他,指着他的鼻子让他滚,他也记得在那个无家可归的雨夜,在石头叔窗外站了半夜的日子,滴答滴答,雨水打在玻璃上,他冻得全身发抖嘴唇发紫,等石头叔发现他的时候甚至说不出一个完整的句子。
“好好想一想,有些人的爱挂在嘴边,但有些人的却藏在心里,世界上的大多用耳朵听到甜言蜜语,却没有发现一颗真心。”风华循循善诱着,其实她知道这个男孩说的人是谁,天晴出道至今不过三年,而根据暗夜得到的情报,向家的掌舵人也是在这几年内身体一年不如一年,两者联系起来,风华不得不怀疑对方压迫天晴的内在含义。
天晴没有说话,脑海中却忽然想起那个男人在他儿时所展露的笑容,那么温和,似是他犯了什么错都能被原谅,那时候的他不喜欢说话,那个人的很多朋友都半开玩笑地说自己是不是有自闭症,让他快点找个妻子再生一个,毕竟天晴的母亲难产而死,只留下天晴一个人孤单单活在这世上,幸好,还有那个人陪着他。
天晴努力回忆着当初那个人的回答,好像温和的他突然间就和那些朋友翻脸,而后带着自己去世界各地旅游,他看到过那些海岛的形状,去过色彩缤纷却藏着很多奇怪东西的热爱雨林,也到达过一望无际的苍凉沙漠,他听到过很多种奇妙而饶舌的语言,也听过那些用各种语言组合而成的歌曲,那个人总是笨拙地努力模仿,却学成了四不像,所有听到的人都哈哈大笑,反倒是天晴开口时,整个世界都为之安静,悄然无声,只有那个小小的男孩,和从他嗓子中发出的声音,百灵鸟一般悦耳清脆,带着绕梁三日的嘹亮,那个人眼中迸发出巨大的惊喜光芒,抱着他一遍遍让他开口唱歌,甚至在集市上狂奔,大声喊着我的儿子会说话了,那时的小男孩已经超过三个月没有开过口。
天晴忘不了这些,更忘不了长大后无意中在书房中男人柜子里看到的那张诊断书,看时间是儿时那个家庭医生开的单子,其上自闭症三个字刺痛了男孩的眼。
所以……笼子也是保护?
天晴黯然无语,不知道应该作何反应,眼中隐隐闪烁着水波,一抬头却又消失不见。
“你能陪我一起去看看他吗?”
他,说的应该是制造笼子的那个人吧,风华点点头,随着天晴的步伐来到二楼的病房,其上烫金的标识似是代表了那个人不同的身份,天晴看着标牌上三个字,向雷涛。
这个名字已经有多久没有出现在他的世界中了?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个男人开始拼命工作,似是晚一天就赚不到钱了似的,以前总是喜欢陪着他的父亲不见了,只有那个男人,习惯于压迫他,逼着他像海绵一样吸收知识的男人。
“咳,咳咳咳。”
病房大门被悄无声息地推开,一阵咳嗽的声音传入两人耳中,风华看到一个穿着病号服的中年男子虚弱无力地躺在床上,一手捂着胸口想要止住咳嗽,另一只手朝着水杯伸去,却怎么也够不到。
“向先生,对不起。”
一个清脆的声音从风华和天晴身后传来,穿着蓝色护工服饰的女孩撞了下风华的胳膊,快速跑了进去,而后小心翼翼地抱起男人的肩膀,将水杯放在向先生唇边。
向雷涛却讶然地看向门口,浑浊的泪水顺着眼角流了下来,顺着那张刚毅的面颊流到唇边,干枯的嘴唇泛着白色。
护工显然误会了,以为这是什么闲杂人等,不禁有些火大地朝着两人翻了个白眼。
“这是向先生的病房,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进来的,请你们出去。”
风华挑眉,这个护工脾气还挺大啊,真是令人大开眼界,传说中的恶仆欺主还是第一次在现实中见到。
天晴看着男人,几乎认不出这是他记忆中的那个人,两鬓斑白身体虚弱,好似一阵风就能吹到,那个儿时总是朝着自己微笑,长大后却用藤条将自己赶出家门的男人,什么时候成了这幅模样。
父子二人互相对视着没有开口,护工似是也察觉到了什么,有些心虚地瑟缩了一下肩膀。
“向先生,你,你认识他啊?”怎么觉得这个男孩有些眼熟呢,还有他旁边的女生,总觉得在哪里见过,而且还是经常见到。
“嗯,这是我的儿子。”
风华注意到,当这个男人说出儿子两个字的时候,语气绝对是满满的自豪,这样一个感情外放的男人为何会让天晴感觉到自己在笼子里,恐怕那个猜想是真的。
风华叹了口气,对向雷涛的心情有几分理解。
“儿子啊……”护工有些讪讪地开口,之前明明打听到向先生身边没有亲人,她才努力挤了进来,毕竟护工上位成为那啥的事情在医院中也不是没有发生过,等到时候这个男人两脚一蹬翘了辫子,这么多的钱还不是自己的,没想到不知从哪里又冒出一个儿子。
“对了,你是天晴吧?”女护工忽然想起来,不禁瞪大眼睛“没想到你是向先生的儿子,啧啧,向先生住院这么久,怎么也不来看一看呢。”
这句话家人可以说,但你一个护工说就有点逾越了吧,风华上下打量着这名长相和身材好像都还不错的护工,只是这眼影和假睫毛是为了更好的服务病人吗?还有那满身香水味到底是从何而来,实在有点呛人,如果不是医院内明确规定不能涂指甲油,风华相信对方一定恨不得将十个指甲盖都涂成鲜红鲜红的色彩,石榴似的每天在向雷涛旁边晃悠。
天晴对这句明里暗里讽刺他不孝的话语没有丝毫反应,只是一双眼睛不曾离开过分毫,向雷涛却有些怒了,看向护工的目光带着不善。
“滚出去,谁允许你这样说话的。”他又不是瞎子,这段时间那位女护工心里什么想法他看的清清楚楚,只是看着她照顾还算尽心尽力的份上没有辞退,现在越来越不知进退了,他的儿子能随随便便被人侮辱吗?
“向先生,我这不都是为了你好嘛……”护工嘟囔着,却在接触到向先生凌厉的眼神后吓得落荒而逃。
“那、那我先出去了,过会再进来照顾您。”
风华在那个女人离开后将病房大门关上,这间装潢好似五星级酒店的病房中弥漫着奇异的氛围,向雷涛咳嗽几声,天晴想也不想地走上前将被护工放在桌边的水递到男人唇边,手掌笨拙地一下一下拍着对方脊背。
向雷涛看向天晴,目光中有欣慰也有苦涩“现在的爸爸是不是很没有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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