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这才有了听涛和魏广周敦厚三人听到的对话。
但屋里的对话还在继续,姜衍见蔚蓝企图将披风扯下来,面上不由露出委屈之色,握住她的手道:“你还在生我的气是不是,先前的事情是我欠考虑了,我跟你道歉。”
蔚蓝心下有些无奈,她从来就不是小气的人,这次的事情也算不上大事。
但她已经不止一次从细微之处发现姜衍的霸道,大多数时候,这人很好说话。可一旦遇到他认为对的,便会按照自己的意愿行事,也不去管她心里怎么想,更不用说计较什么后果,就好像他平日的冷静自持全都被狗吃了、她看到的姜衍就是个假的。
上午的事情就是这样,不容分说的将她留下,根本就不管她会不会尴尬,会不会不好意思——虽然她脸皮厚,这些问题都不存在,但这种不征求她同意就私自做主的行为让她觉得十分危险,这是一种直觉。
她可以理解他的好意,他们的关系才确定不久,大抵能定性为热恋期;她也能理解年轻人做事冲动,陷入爱河里不顾一切的心思。但姜衍是会为了感情就不顾一切的性子么?蔚蓝还不觉得自己有这么大魅力。
如今他们才刚开始,姜衍的霸道就开始凸显出来,那往后呢?等成亲以后呢?她有她自己的想法,无论是现在还是以后,她都希望能得到另一半的尊重。
再说的远些,母系社会的时候女人当家,发展过程中男人因力量渐渐占据主导地位,但这也不等于就要将女性的地位无限踩低!女人在体力上固然不及男人,但在智力上与男人并无本质差异。
她们可以温柔似水,可以性烈如火,她们可以看起来柔柔弱弱,实则比男人更加坚韧隐忍,有许多优点,甚至是男人根本就无法企及的!
可当今男子的社会地位为什么那么高,女子的地位为什么那么低?除了与三纲五常有关,还有最初的让步、以及后来的不断退让和纵容,说白了,就是惯的!
比如最初从母系社会过渡到父系的时候,哪来三纲五常这玩意儿?不过是因为战争,女人在社会中的主导地位逐渐趋于弱势,于是开始让步,有了第一步就有第二步。一方的不断让步让另一方得寸进尺,这才会渐渐有了如今的局面。
这便是人性的有趣之处了。有些人惯爱揣摩旁人心思,一旦了解对方的性格,便喜欢踩着对方的底线行事。而姜衍恰好是头脑聪明擅于揣摩人心的那种,蔚蓝估摸着她若轻易让步,没准姜衍以后会变本加厉。
那她到时候要怎么办?热恋期还好,可以当做情趣,等感情薄弱审美疲劳了呢?与其留待以后来吵闹分歧,还不如现在就将规则说清。只可惜她天生就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人,姜衍一番好意,她也拉不下脸,只能试图跟他讲道理。
当下轻叹了声,掀起狐皮披风的一角给姜衍看,“我已经穿了披风。”说罢摸了摸头,又抬了抬脚,“还有狐皮帽子和鹿皮靴子,这屋里有炭盆和暖炉,还有手炉。再说现在已经开春,太阳都晒了大半日了,这会还很暖和,我怎么会冷?”
姜衍坚定的摇了摇头,“你这种想法是不对的。”
“冷暖自知,我这种想法怎么就不对了?”蔚蓝扯着身上的披风瞪他。
姜衍不为所动,“你现在刚进来是不觉得冷,等你感觉到冷的时候,寒气已经入体,到时候再添衣服就晚了。”
蔚蓝干脆改变策略,“可我等下要见人,你见过哪个正常人穿两件披风的?”没得以为她弱不禁风十分体虚呢。
谁料姜衍下一句就给了她一记暴击,“不行,你现在正是体虚。”一面说一面留意着蔚蓝面上的神色,见她怔住,不由耳根子微微发热,轻咳了声道:“我以前听郁圃的师傅说过,你这几日万万不能受凉。”许是因为顾及到外面有人,他声音压得低低的,“再说好看不好看的,能比得过身体重要?”
蔚蓝嘴角微抽,“这当然不能。”她是会在意别人看法的么?说完才意识到自己又被带坑里去了,“哎,不对,这是重点吗?”更何况这货带来的东西还不止这些呢!
思及此不由心下一动,刷的扭头朝姜衍带来的包袱看去,只见那包袱仍是鼓鼓囊囊的,暗道这货不会让她穿两双棉袜再戴顶帽子吧?这么一想整个人都不好了!手上用力,更加坚定了要将披风拿下来的心思。
姜衍握住她手的动作温柔却不失力道,仍旧闻言细语的,“听话,你年岁还小,很多事情可能不懂,却定然知道这世间万事万物皆有阴阳。一为阴,二为阳,夜晚为阴,白日为阳,女子为阴,男子为阳。
你自己算算,一楼为阴,二楼为阳,现下已近傍晚,正是阴气滋生之时,你要在二楼呆着我不管你,但一楼还没来的及修缮,又正在风口上最易寒气入体,再加上你现在……你一时半会也忙不完,还是穿厚些好。”
竟然还扯到阴阳上头去了!蔚蓝有些傻眼,反应了一瞬才道:“可我真不冷,你不用这么大惊小怪的,习武之人哪里就那么容易寒气入体,要照你这种说法,我去了安平镇以后还怎么过?”
好歹听进去几分没否认他的不是,姜衍唇角扬起一抹笑意,微微撇开头道:“难不成你还每天都这样?”
雾草!说着调戏人的话却一副小媳妇儿模样,蔚蓝瞪大了眼,深切的觉得跟这货讲道理可能会讲不通!可外面还等着呢!
不由得活动了下双肩,却不知是姜衍手上的分量还是披风本身的重量,蔚蓝只觉自己至少负重了五十斤,泄气道:“行行行,我穿还不行吗,我穿!可我只穿这些,先把你的蹄子拿开!”
本来就只有这些啊,姜衍满意了,这才松开手,却补充道:“你先等我一下。”
“你还想干嘛?”蔚蓝都怕了他了,忙将人拽住,心下却给姜衍又记了两笔:这人除了霸道,还极为啰嗦和执拗!特么的,偏她还下不去手揍人,难道她已经沦陷了!
是了,只有喜欢才会纵容,她之前不是还计划着说服姜衍吗!蔚蓝激灵灵打了个寒颤,一时间心里万马奔腾。姜衍却已经轻轻将她的手拨开,“别闹,我总不会害了你。”说着转身继续从包袱里拿东西出来。
“这到底是谁在闹啊,你就行行好行不行,大不了我……”蔚蓝欲哭无泪,先还没看清楚,看清楚后前面的话不由直接卡壳,“这,这是哪儿来的!”这逼格,可不像姜衍的画风啊,想着不由抬眸看了他一眼,难不成这人谦谦君子的外表下还藏着个山大王?
姜衍压根就没注意到,一面将手中的虎皮往才刚做成的矮榻上铺,一面回头笑道:“怎么样,很惊喜是不是,我离京仓促,带的东西本也不多。这虎皮还是三年前在北戎猎的,一直没用过,今日刚好就送给你了,才做的矮榻潮汽未干,铺上这个刚好。”
“的确是很惊喜。”这是一整张虎皮,不仅完整,近距离闻半点异味也无,可见削制得很好。她以往也接触过,却大多有异味,要么就是看起来灰扑扑的,皮毛上半点光泽也无。蔚蓝抬手摸了下,只觉得异常柔软。
但她低头看了眼自己手中的紫金嵌红宝石手炉,再看看自己身上的狐皮披风、头上的狐裘帽子,还有脚上的鹿皮软靴,等坐到虎皮椅子上,这造型怎一个屌字了得!
简直比卖皮草的还要猖獗,要在后世穿成这样,就算不被拖出去枪决,也会被动物保护组织的人喷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