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过来看,以蔚池的精明,也未尝就想不到这点。
可有句话怎么说的,两害相权取其轻,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皇室打压蔚家军也不是一日两日了,蔚池自己受伤后力有不逮,甚至因此赔上了雷氏的性命!
若他因为姜衍夺权而选择决裂,先不说到嘴的肉,姜衍是否舍得放手,就算姜衍大方洒脱真的放手了,难道他姜泽就不会继续打压蔚家军?
被姜衍夺权,亦或被他继续打压朝死里整,前者,蔚池好歹还能有个岳丈的名头,再加上有蔚蓝维系,顺势交出蔚家军后,他的结局还不至于太惨。可若是落到他手里头,那结局就不一样了。
如此,就是傻子都知道该怎么选择。
也正因为考虑道这茬,姜泽还想看秦家与蔚家军狗咬狗唱大戏,想看着蔚家军自毁城墙,也想看姜衍后院着火,姜泽忍了忍,决定暂时将秦家留着,并未第一时间出手。
事实也证明,他的决定是对的。
因为没过多久,也就是在蔚池带着蔚蓝姐弟回京后不久,秦老太君带着秦家三个姑娘进京来了,还直接住进了睿王府。
按说姜衍孤身一人,府中并无女眷,而定国侯老夫人是秦老太君的亲女,无论是出于避嫌还是端看亲疏远近,秦老太君都应该带着曾孙女住进定国侯府才更加妥当,可秦老太君偏住进了睿王府。
连自家姑娘的名声都不顾了,秦家可谓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姜泽在心里鄙视秦家不要脸倒贴的同时,又暗中用计勾搭上了秦宁馨,于是后面的事情自然水到渠成。
殊不知姜泽自以为判断精准,一切皆在掌握看了场好戏——事实上也确实看了一出好戏,但他却唯独算错了姜衍和蔚蓝,谁能想到姜衍会喜欢上蔚蓝,谁能想到蔚蓝凡事喜欢开诚布公、谁又能想到还有不爱江山爱美人的?
更何况,蔚蓝眼下青涩得可以,完全就算不上是个美人。却奈何姜衍一头栽了进去,对秦家说放弃就放弃,转瞬间,这把火就直接烧到了他自己身上。
姜泽措手不及,于是只得匆匆忙忙遣了谢术昭往绩溪郡,既希望能用身份压人,也希望秦家人有些眼力见,乖乖将手中的产业双手奉上,他这个当帝王的,也才好直接施恩免了秦家的浩劫。
熟料姜衍和蔚蓝早有准备。
姜衍就不说了,说放手就放手,放手之后半点都不再沾,余下的事情任由蔚蓝去折腾。蔚蓝也干脆,秦家通敌叛国是不争的事实,这对把忠诚与正直深刻在骨子里的jūn_rén来说,叛国是最不能忍的。
再加上秦家从一开始就对蔚家抱有恶意,期间小动作不断,她为什么要留手?就算她留手了,秦家的财产同样会保不住。而这觊觎秦家财产的,全都是镇国将军府的仇人!倘她眼睁睁看着仇人的腰包鼓起来,岂不是对自己残忍?
该出手时就出手,蔚蓝半点也不含糊。
于是在秦老太君几人还没到达上京——姜泽和谢术昭根本就不知道怎么回事的情况下,麒麟卫动了,觊觎着秦家家产的人全都被截胡!
甚至到现在,谢术昭仍然云里雾里不知道上京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要说他离开上京城后,这一路上始终顺风顺水的,甚至在见到刘天和之前,秦家已经被人截胡的事情,半点征兆都无。期间因为赶路,他并未与姜泽传信,等到绩溪郡后,倒是给姜泽传信了,且传的是十万火急的急件,但姜泽却愣是没有半点音讯。
谢术昭自己也知道着不正常,因此,在观察秦氏本支与秦羡渔两天、秦羡渊又直接将私盐这个诱饵抛出来,结果导致这一切的罪魁祸首秦羡渊与尹卓仍是不曾出现,蔚家军又不为所动后,谢术昭彻底慌了。
但他不敢动,因为上京城还没消息,他一个小小的举动就有可能影响全局。
可光看着也不是办法,无功而返丢面子是小事,丢了到手的肥肉才真的让人心痛。尤其上京城的形势不妙,对方切断了他与姜泽之间的联系,若真出了什么问题,那只可能是冲着秦家的家产来的。
如此,他就更加不能坐以待毙了。
有了这个认知,又过了一日姜泽仍是没消息,谢术昭决定双管齐下。他一面让刘天和介入秦家本支,想让对方将秦羡鸿交出来,一面决定亲自出面会会秦羡渔。
刘天和对此大为吃惊,“大人,您真的决定这么做?秦羡鸿所知有限,不过是秦羡渊的庶弟,再加上他连累秦氏族中,秦允现在将他控制在秦氏宗祠,到底是何用意还犹未可知,咱们贸然行动,会不会适得其反?”
反正是姜泽这条船上的了,刘天和之前就出了纰漏,他也不指望自己干干净净上岸,当然也不介意配合谢术昭,用绩溪郡郡守的这个名头去震慑秦家。可问题是秦羡渔的事情他心中有数,秦允这几日虽不曾联系秦羡渔,但二人早前过从甚密的事情却有迹可循。
秦羡渊不在,秦羡渔明显就把着秦家的家产不想撒手,虽说强龙不压地头蛇这点用在秦羡渔和谢术昭身上并不顶用——因为他刘天和就是绩溪郡的天。可秦羡渔在奉命抛出私盐这个诱饵的时候,蔚家军同样没动,这就值得深思了。
万一秦羡渔还有后台,这后台正是蔚家军呢?秦羡渊明明就与秦羡渔有仇,却能与秦羡渔私下里合作,甚至放权委以重任,这世上又还有什么是不可能的事?
刘天和担心谢术昭中了秦羡渔的圈套,别到时候狐狸没打到反惹一身腥,那才是得不偿失。在他看来,姜泽已经贵为帝王,想怎么捞钱不行,何苦紧盯着秦家不放?秦家就是在富庶,与江山霸业比起来算个屁啊!
且这还不是最让他头疼的,兔子急了还咬人了,更何况蔚家军和睿王都不是兔子!
姜泽与谢家对蔚家军和睿王步步紧逼,若在秦家这事上还紧咬着半点都不肯让步,万一将人给惹毛了,没准蔚家军和睿王会一不做二不休,干脆将谢术昭杀了都有可能!
到时候谢术昭死了一了百了,可他的日子就要难过了!好歹是姜泽的舅舅,又是得力臂膀;加之他先前已经让姜泽大失所望,等姜泽回过神来,会不会直接宰了他?
刘天和想着不寒而栗,望向谢术昭的目光不禁有些复杂。
谢术昭并没看到,但刘天和的想法他多少能猜到些。不过是贪生怕死怕被他连累罢了,当下踱着步摆手道:“你不必再说了,此事我主意已决。你若还想活着,便尽心将本官安排的事情做好,事成之后,本官自然不介意在皇上面前替你美言几句。”
怕死是人的本能,谢术昭同样有此担忧。但他私以为,他到绩溪郡已经好几日了,蔚家军和秦羡渔并秦家本支应该早就察觉到他的所在。
秦家本支就不必说了,那是无论如何憋屈,都不敢对他下手的。还背着通敌叛国的名声呢,不好好供着他已是不识抬举,若还敢动手,就不怕姜泽直接将秦家抄了?姜泽固然不能诛秦家九族,可真让他动了怒,又没拿到好处,诛个两族三族总不是问题。
至于秦羡渔,莫说是他嫡亲的舅舅了,便是没有这层关系,秦羡渔也要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就连秦家本支都不敢跟他对着干,又何况是秦羡渔?只不过秦羡渔对秦家的家产有想法,想让他将到手的好处吐出来,会有些难度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