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秦宁馥怎么会忽然消失?”说着在他面前蹲下,皱眉道:“可知道是谁干的,难不成是定国侯府?那咱们还要不要走?”计划里,可是没有秦宁馥消失这一项的。
白瑚摇了摇头,“不是定国侯府,我看将军和定国侯也很意外,将军没说留下,咱们按原计划进行。再说将军手中有人可用,余下的事情也用不着咱们插手。”
“你就不好奇这人到底是谁?对方这么一打岔,计划可就全乱了。”白珊半眯着眼拧眉思索了一阵,“虽说对方出不出手,姜泽的名声都坏了,可秦宁馥在不在姜泽手中,意义可全不一样。”
白瑚哪能不晓得他的意思,秦羡渊已经和真信田冲勾搭上了,秦老太君几人是继续留在上京,还是直接被寻回送往绩溪郡,意义可说截然不同。
若秦老太君几人继续留在上京,秦家有两种结果。
一种是目的达成,秦家洗刷掉通敌叛国之名,还能在启泰立足,但秦家的产业已经被瓜分,根基被动摇。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姜泽有容乃大,不甘心对秦家罢手,于是秦羡渊受制于人只能替他卖命,如此,算是将秦羡渊和姜泽凑成了堆。
一种是姜泽恼羞成怒,秦老太君几人直接变为废棋,秦家通敌叛国的罪名被坐实,绩溪郡秦家从此灰飞烟灭,秦羡渊只能退而求其次的谋求其它发展。
但无论是前者还是后者,都是蔚池和雷文瑾早就想到的,也估量过后果。于是这才安排了秦老太君敲登闻鼓这出,干脆把姜泽挂在耻辱柱上——九五至尊的威严不容挑衅,姜泽本就生性多疑,秦老太君此举已然触了他的逆鳞。
可事情闹得太大了,姜泽就算是碍于人言只做做面子功夫,也不可能将人直接杀了。何况,前面也说了,秦家家底丰厚,便是明面上的产业已经被瓜分一空,暗地里总会留下一些,这些都是秦羡渊翻盘的筹码。
而姜泽如今正是需要助力,尤其通过此番之事,他寻求助力的心思只会更加强烈。所以,秦老太君几人若是留在姜泽手中,姜泽便是再如何不甘怨愤,也会将秦羡渊收拢过来压榨干净。
再加上秦老太君和秦宁馥三人已经将姜泽得罪得死死的,姜泽就算用了秦家,又何谈信任?不过当成马前卒随意驱使罢了,可秦羡渊野心勃勃,他会甘心吗?
答案自然是否定的。双方心里都有疙瘩,便是碍着形势勉强结为同盟,也只是暂时的。如此,即便秦老太君几人真落到姜泽手中,又何足为虑?
但秦老太君几人若是被救走呢?
白瑚认真想了想,挑眉道:“你怀疑是真信田冲的人动手?可对方为何没直接将另外两人带走?”若对方真的将秦老太君几人救走,那秦羡渊无论是从利益上还是人情上,都将会偏向真信田冲。
姜泽的底细谁都清楚,但真信田冲不同。
这人从一开始就在尹卓身边出入,且亲自参与了骠骑营北伐之事,明显是冲着姜衍和蔚家军来的,亦或者说,对方是看准了启泰的政局走向,存了从根子上断绝启泰稳定安宁的心思。
再看秦羡渊,这人本身并不是个简单的,他能在走入绝境时选择与真信田冲合作,可见对方并非等闲之辈。换句话说,若对方只是寻常武士,身后并无别的依仗,秦羡渊还会选择与其合作么?
白珊点头,摩挲着下巴道:“岛主这两日虽无消息传来,可真信田冲既然与秦羡渊勾搭上了,留在尹卓身边的三名倭人就不得不防。”
说着看了看天,阳光透过稀稀疏疏的树叶倾洒下来,他半眯着眼道:“若对方只几个人,又是青天白日的,于禁宫之中,只能暂时先带走一个呢?”尤其秦宁馥当时的情况并不算好,这与救人救急这点恰好相符。
白瑚若有所思,“咱们能想到的事情,将军应该也能想到罢。”毕竟,若真信田冲救走了秦老太君几人,姜泽身上的污名就洗刷不掉了,也预示着秦羡渊会彻底倒向真信田冲。
如此一来,姜泽派谢术昭往绩溪郡,不仅捞不到好处,甚至有可能将谢术昭的命都搭上。到时候姜泽必然不肯善罢甘休,秦羡渊也将半点退路都无。等他直接成为真信田冲的臂膀蛰伏够了再卷土重来,谁也说不准是否会成为心腹大患。
再说罗荣这边,很快就收到蔚池传信,但因罗柏受伤,并不清楚姜泽是否会立即传人进宫,定国侯府的气氛有些紧绷。
事情还要从罗柏和白葵分开之后说起。
二人碰面的地方正是凌云山支脉的一处后山,罗柏下山后先是绕道进城,七拐八弯进了鷲漯河边的一处小巷,又给其它的巡城卫成员发了个消息,这才心情颇为愉悦的自残了一把——反手往自己胸口拍了一掌,之后跌跌撞撞前行了一段晕了过去,直到被巡城卫的人发现,才被送回侯府。
俗话说人生如戏,全靠演技,罗柏这一掌拍得并不算重,但也绝对算不上轻,再怎么说,都足够他在床上躺上小半个月了。因此,便是原先还对他有所怀疑的人,此时也泛起了嘀咕。
“你这死孩子,做事情前怎么就不想想你老娘我,我辛辛苦苦养你这么大我容易吗我,你弟弟又不在我身边,已经好些日子没消息了,呜呜呜……”侯夫人王氏从罗柏被抬回来就哭开了,眼泪跟不要钱似的往下掉。
尽管罗荣和罗柏要做的事情她提前知晓一些,却没想到罗柏会做到这种程度。她也晓得有些事情不是她一个妇道人家可以随便掺和的,但这是她儿子啊!早上才生龙活虎的出去,结果被人抬着回来,便是明知没有性命之危,还是让她心疼的不行。
王氏一面哭着,一面伸手去扭罗柏的耳朵,见罗柏皱眉吃痛,却硬是吭都不吭,复又瞪向一旁满脸沉肃的罗荣,埋怨道:“说话,你怎么不说话了?你不是很能吗,啊?都怪你,要不是你整日里不着家,我儿子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小时候明明是个乖巧孩子,又聪明伶俐,怎么就变成现在这样了!”这简直让人没法忍啊,平日里三棍子打不出个屁来也就算了,有事情也不愿意跟人商量!就像今日之事,未必就没有别的解决办法。
王氏越说越是伤心,积压多年的郁气倾泻而出,恨不得将罗荣暴揍一顿才好。只可惜她娘家虽门第不显,却是耕读传家,她从小受到的教育并不允许。
便是她进门后受秦丹玫影响,又经过定国侯府衰败,脾性已经泼辣强悍不少,揍自家夫君这样的事情到底还是做不出来——像现在这样哭闹发脾气,已经是她能做到的极限。
罗荣见她哭得眼睛通红,连头发都散了,出宫前那瞬间的好心情顿时消失一空,不由无奈的轻叹了一声,瞪向王氏跟前的管嬷嬷道:“傻愣着干什么,夫人累了,还不赶紧伺候夫人下去休息!”
王氏很少对他发脾气,罗荣未必就不心疼,可媳妇儿要疼,儿子也要疼,没见儿子已经不耐烦到极致,处于即将爆发的边缘了么?好在王氏向来是个通情达理的。
他话落,也不等王氏和管嬷嬷说话,已经上前扶住王氏的手,放柔了声音道:“好夫人,咱儿子受伤现在需要静养,你就先别哭了,你说的我都知道,都是为夫的错。
但眼下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啊,你还不知道宫里发生的事情呢,回去让丫鬟跟你学学,为夫还有些话要跟咱儿子说,等此间事了,为夫再好好与你赔罪可好?”
罗荣才刚回来就直接到了罗柏的玉笙居,先是有大夫在,大夫走了有下人在,王氏又一直哭哭啼啼,宫里的事情哪有机会与王氏说?是以,王氏并不清楚宫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闻言,她瞪大眼看向罗荣,原本还充斥着怒火的双眸慢慢平静下来,须臾后道:“你说的?”说着擦着眼泪看了眼闭口不言的罗柏,眼里全是担忧。
“是是是,是为夫说的,赶紧回去吧,二弟和三弟没准已经听到风声,等下就过来了。”老定国侯罗颂也是生了两个庶子的。当然了,并非罗颂好色,而是时局所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