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不算太蠢。”雷文瑾还剑入鞘,轻飘飘道:“先收拾下,等白葵到了再说。”
说曹操曹操就到,白浪正是发愁应该将人藏到哪里,便听到窸窸窣窣的声音想起,不由得吹了声口哨,紧接着便是一阵轻微急促的脚步声响起,“见过岛主,属下等幸不辱命!”
“确定人没死透?”雷文瑾看几人全须全尾的回来,面上虽没什么表情,心里却是极为满意的,也松了口气。毕竟,他们要对上的,都不是普通人。
白葵肯定的点了点头,“岛主放心,是属下和白瑚白藻亲自出手的,保证还留了口气在,三人当中总会有一个活着。”
“干得不错。”雷文瑾负手赞道,招手让几人上前,低声吩咐了几句,问道:“可记得了?”
“记得了。”几人点了点头,却是有些不解,白葵挠了挠头,为难道:“岛主,这姜泽是皇帝,等闲情况下应该是不会出宫的吧?当然,姜泽不出宫,咱们也能将任务完成,可在宫里和在外面,那就是两回事了。”
“还有,这秦老太君,是不是太老了一些……”问话的是白藻,他比白葵更加不解,余下白瑚面上神色有些扭曲,细看肩膀轻微耸动,似是在努力憋笑。
雷文瑾白了几人一眼,“姜泽不出宫,那便想办法让他出宫。”
“想什么办法?”白葵呲了呲牙,抱拳道:“还请岛主明示!”
雷文瑾面色一黑,白浪见情况不妙,忙拍了下白葵的肩膀,低语道:“笨,秦家巨富,如今已经被尹卓架在火上来烤,秦家若不想背上通敌叛国的名声,又不想全族覆灭,那就只能另寻出路。”
白葵闻言眼睛一亮,忙不迭点头道:“我明白了。”姜泽是帝王啊,还有什么比姜泽更加合适?他说完复又望向雷文瑾,“那秦老太君呢?”
雷文瑾嘴角微抽,微微眯眼道:“先将人藏起来,藏严实了,后面应该还会有用。”
白葵与白浪并不知道还有什么用处,但却不妨碍他们往蔚家军头上去想,又商议了几句,白葵十人当即将绑了秦老太君几人离开,这方向么,自然是上京城方向。
至于坳谷那边,因着朱定韬与曲文泰的速度够快,而秦纶等人才刚丢失马匹只能跑步前行,此时已经又热闹起来。
与坳谷不同,塘坝县与麻城并菊山县却是安安静静的。
塘坝县就不说了,因着距离乌拉草原最近,而尹尚尚未出现,尹卓败走后,塘坝县虽然并无什么伤亡,县令丁向也早就投诚,蔚家军的小将与花猫商议之后,还是将布防重新捋了一便。因此,塘坝县虽然安静,却颇带着几分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味道。
再说菊山县,有麒麟卫与蔚家军在,姜衍到达菊山县后,只用了三个时辰,菊山县便重新回到蔚家军手中,尹卓留下的兵马,除了周禹,其余被全部歼灭。便是周禹,能活下来也不过因为他在骠骑营中呆的时间够久,姜衍还想从他口中挖出些机密。
当然,菊山县的安静与塘坝县也是不同。
早在骠骑营到牯牛山之前,城中百姓就转移了十之五六,这年头,能拖家带口转移的,要么小有资产,要么就是家族庞大青壮年充足,因此,留下的全是贫下中农。骠骑营屠城,城中百姓死的死,伤的伤,有的一家只伤了一两个,有的全家没一个活口。
再加上骠骑营虽然溃败,战事却还没完全结束,四方城门也是关得严严实实的,恐惧和失去亲人的悲恸几乎笼罩在每个人心头。菊山县的夜里,虽然家家户户灯火通明,却都挂着白幡,四下里安安静静的,若不是城中还能听到蔚家军巡逻的声音,跟个死城,也没什么差异了。
姜衍留在了县衙,因着骠骑营进城之后将县衙杀了个鸡犬不留,因此,除了姜衍与粟米杜文涛几人,也没别的人了。
夜色深沉,室内一灯如豆,姜衍直接将才刚看完的消息扔进火盆,拧眉道:“就没别的交代?”周禹最初是那木雄的幕僚,那木达死后一直跟着尹卓,向来得尹卓看重,怎么可能只知道这些不痛不痒的消息。
鸣涧摇了摇头,“尹卓将他留下守城,想来他是抱了必死的决心,属下能用的手段全都用了,现在就剩下一口气在。”所以,若是能招,周禹应该早就招了。
“可惜糯米不在。”这时候,粟米在旁边摇了摇头。
姜衍闻言挑了挑眉,鸣涧回头看他道:“你向来与糯米走的极近,要不你去试试?”
粟米连连摆手,“还是算了吧,我虽见过,却没这抽筋剥皮的功夫。”这抽筋剥皮的功夫,也唯有糯米一人能够操作,血咕隆咚的,他可下不去手,“但就这么放弃,也太便宜周禹了,屠城的命令固然有尹卓的意思,命令却是周禹下的。”
姜衍自然也是这么想的,略微沉吟道:“用上好的药,传信让糯米过来。”有关尹卓的其它消息他并不怎么在意,大不了多花些功夫就能查到,便是查不到,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也没什么,但有一桩,却是万万不能错过的,那就是申图姬夙等人中毒的事情。
鸣涧已经听粟米说了,闻言道:“属下这就下去安排,另外,主子要不要上个折子?”
姜衍还没说话,粟米已经出声,“啧,还用得着上折子吗?姜泽的人只怕早就将消息传回去了,主子不上折子还好,姜泽还能报几分希望对咱家主子猜测一番,若是直接上折子,姜泽确定主子没事,还不得再派人来。”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可面子上总要过的去。”鸣涧沉稳,闻言看了眼姜衍的神色。
姜衍摆了摆手,“还真不用了。”他现在没功夫搭理姜泽,“当务之急是将菊山县的政务处理好。”他顿了顿,微微眯眼道:“粟米,你亲自走一趟,让丁向亲自带人到菊山县来。就说机会我已经给他了,能不能抓住,就是他的事了。”
鸣涧闻言有些错愕,最终还是没说什么。粟米却是当即笑开,“主子安排的好,属下这就去。”走了两步又道:“对了,主子要不要给郡主带个消息?”
“自然是要的。”姜衍对粟米的细心很是满意,从田黄石瑞兽镇纸底下抽出一封信来,“将这个交给郡主。”这封信是他方才抽空写的,上面用火漆封口,基本上该写的都写了,也免得蔚蓝担心。
粟米拿了信笑眯眯离开,待人走得不见踪影,鸣涧才道:“主子,这步会不会走急了?”让丁向接管菊山县,固然可以试探丁向的诚意,但菊山县并不属西海郡管辖,日后要怎么处理,还不是姜泽一句话的事情。
主子这时候让丁向过来,摆明了是要跟姜泽打擂台,这是落人口实的事情。
姜衍沉默了一瞬,起身踱步到窗边,抬手将窗户推开,看向黑漆漆的夜空道:“我不想等了。”姜泽此人,并不值得他让步,也不值得他虚与委蛇。此番离京,姜泽与他的关系,已经从明争暗斗,直接摆在了明面上。
他在西海郡扎根之后,与姜泽迟早会有一战,只看什么时候爆发。菊山县是毗邻边关的最后一县,城池虽是不大,其繁华程度却不亚于麻城,每年都能产出的税收,相当于塘坝县三年税收的总和,还有其地理位置……
可这个县城,却因姜泽一己之私,几乎被毁于一旦。城中死伤百姓的尸体已经收敛,但血腥味却仍是弥漫不散,在这点上,他不会忘记,蔚家军不会忘记,城中的百姓不会忘记,来日周遭重新立起的馒头坟,更是会牢记这点。
这战争因姜泽而起,姜泽不在乎百姓的死活,可他在意,百姓们也在意。兴许百姓们现在还不知情,但真相就是真相,百姓们迟早会知晓,趁着民心溃散,趁着记忆深痛,他为什么要束手束脚?
麻城郡守府中,蔚蓝同样没睡。
董方在初次上门被拒之后,果然没在上门打扰,蔚蓝难得清静,晚饭后去看了受伤的将士并姜澄,又去了趟西北镖局,这才重新回来。
有兰富强出手,周旺财安置伤兵的事情进展非常顺利,城中秩序已经恢复井然,虽留下的百姓仍是心境大战,却至少已经敢走出房门。
戌时末,赵群和梁晓送回消息,言及姜泽与拓跋珏爪牙的动静,蔚蓝没怎么在意,只让二人密切接下来是否有人进入城中,倘若是有,直接格杀勿论。二人跟着蔚蓝的目的本就是防着姜泽暗中下黑手,自然不会有异议。
及至亥时,院子里来了两个不速之客——之所以被称为不速之客,是因为蔚蓝之前并未见过二人,二人悄无声息的摸进来,结果被郧阳与听涛几个逮个正着,最后被捆了起来。
蔚蓝看着差点被绑成粽子的二人,不由的有些好笑,她一身青衣盘腿坐在罗汉榻上,歪着脑袋笑眯眯看向二人,“所以说,你们是翡翠岛的人了?”
白沙与白豚以从未有过的姿势横躺在地上,听了蔚蓝的话,不由臊得面皮通红,心下既是无奈又是羞愧,还夹着着几人怒火。当然,他们便是心里有火,也不好直接对着蔚蓝发出来,于是只能瞪向旁边的郧阳。
郧阳正抄着手看戏,收到二人的视线不由摸了摸鼻头,赶紧将二人口中的不团扯开,又踹了下二人的屁股,扬眉道:“主子问你们话呢,赶紧说,不说就将你们剥光了挂到城楼上去。”
说着见蔚蓝不曾吭声,又抬了抬下巴,“天寒地冻的,我看你们穿的很少,是不是有什么特殊癖好啊……”这二人的身份,他已经猜到一些,两年前雷文瑾带回来的人,也是这种赭色短打,就连出场的方式都相差无几。
他不知道蔚蓝为什么要让人绑了二人,但既然蔚蓝有心,又苦逼的憋闷了多日,他不介意用对方的痛苦来取悦下自己的小主子。
蔚蓝见状捶着罗汉榻狂笑,笑得眼泪都要出来了,却是并未阻止郧阳。听涛和听雨见状有些不忍的别过头去,白令和白豚,她们自然是认识的,可主子什么都没说就喊绑人,她们也只能绑人了……
白令和白豚瞪着郧阳,眼睛里几乎喷出火来,但好汉不吃眼前亏,他们只两个人,与之相对,摆明了是不占上风的事情,更何况,上面还坐着一个看戏不嫌台高的表小姐!
白令收回视线瞥了眼视而不见的听涛听雨,清了清嗓子干咳道:“回表小姐,属下二人确实是翡翠岛的人,您若不信,不如问问听涛和听雨,听涛听雨定然认识属下。”
听涛听雨闻言干笑了两声,微不可察的冲蔚蓝点了点头。
蔚蓝这才止住笑声,煞有介事道:“当真?万一你二人易容了呢?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你们已经两年没见面了,便是看错了也不稀奇吧?”最后一字落下,蔚蓝垂下眼帘勾了勾唇。
事实上,有白条白贝与听涛听雨等人在,蔚蓝对翡翠岛的武功路数并不陌生,几乎二人才刚与郧阳听涛交手,她就看出来了,可谁让二人迟迟不表明身份,偏要出手试探,还要一条道走到黑?
她绝不会承认她是恶趣味了,也不相信雷文瑾只派了两人回来,既然这两人能摸到麻城郡守府,雷文瑾应该也不远了。而她并未传信请雷文瑾相助,依照雷文瑾的手段,若是一到黑河郡就传信与她,她何至于现在才知晓?
二人闻言不由露出苦笑,白令不善言辞,这会轮到白豚开口了,他比性子沉稳的白令要稍微跳脱些,当即便摇头眼巴巴的看向蔚蓝,“对啊对啊,表小姐,属下二人一路过五关斩六将,这才寻到麻城,到现在已经两天没吃饭了,您就行行好,先给属下二人松绑吧。”
说罢咽了咽口水,看起来要多可怜有多可怜,他也看出来了,蔚蓝就是戏耍他们的,因此并不在身份的真假上纠结,只一个劲卖可怜。
至于蔚蓝为什么要戏耍他们,白令思忖着,大约跟岛主的臭德行一样,果然是表兄妹,这折腾人的手段都一样一样的。
蔚蓝闻言想了想,又端了旁边的茶来喝,这才道:“行吧,放了你们也不是不行,好吃的好喝的也有,不过,你得老实告诉我,雷文瑾现在在哪里?”
啧,明明比岛主小,却敢直呼岛主的名字……若是他们没记错的话,岛上基本上没人直呼岛主的名字,二人对视了一眼,白令道:“就这么简单?”他对此有些不解,若真的只是这么简单,何苦要绑了他们?难不成这是下马威?
白豚却是明白过来,睨了白令一眼,一股脑将知道的全都说了,末了道:“表小姐,是不是可以给属下松绑了?”他们真的冷啊,不吃不喝马不停蹄,现在又躺在地上——也不知兰富强是有意还是无意,总归,蔚蓝房中是没有火龙的,这天气,便是神仙都扛不住。
蔚蓝见二人脸色发青,不由笑着抬了抬下巴。
听涛和听雨忙上前给二人松绑,二人站定给蔚蓝行礼,“属下白令,白豚见过表小姐!”
“辛苦你们了,不必多礼。”蔚蓝笑着从榻上起身,“让听雨带你们去找些吃的,吃完后自己想办法弄些御寒衣物,西海郡不比翡翠岛,等你们岛主到了,再做两身合身的。”
听雨领命,朝二人使了个眼色,二人当即便退了出去,临出门前还回头瞪了郧阳一眼。郧阳似是没有半点自觉,只微微抬脚做了个踢的动作,直将二人气的咬牙切齿。
蔚蓝回头的时候恰好瞧见,不由得轻笑了声,“行了,先说正事。既然表哥回来了,咱们的计划可以稍微改动改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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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好的补,我今天终于兑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