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说等她嫁人,且是风风光光的嫁人,早在孔氏私下里准备将她定给谢家的时候,她就已经不抱指望。孔氏强硬起来,陈氏根本就弹压不住,也只有她爹能够拍板,但她爹更为看重仕途,若非谢家出了谢诗意那档子事,他爹对谢家并不看好,只怕也是不会插手。
陈氏却并不知道蔚柚心中所想,又见她浑然没有寻常女儿家提到亲事的娇羞之色,脸上笑眯眯的,小嘴跟抹了蜜似的,脑中念头一转,便提起另外一茬。
她吊梢眉微微一横,“你这傻丫头,长命百岁哪里就那么容易了,你只看咱们府上看起来风风光光的,岂不知这府中上下要操心的事情多了去了,祖母若真能长命百岁,除非太阳打西边出来。”
意识到陈氏还有话想说,蔚柚担忧道:“祖母这话怎么说?有父亲和母亲孝敬您,您定是能够长命百岁的。”这话违心的厉害,蔚柚自己说出来都觉得费劲。她原是还想再说些,但努力了下,发现她也就只能说出这一段,看陈氏的样子,分明还憋着其它坏呢。
陈氏见她上道,很快便切入正题,“柚儿有所不知,你方才也说了西院和东院已经分家,但关系却还摆在那儿呢,这话祖母乍一听虽然生气,可心里却是跟你一样想的。”
蔚柚下意识睁大眼,但也知道自己不应该出现这样的表情,忙又眨了眨眼,“祖母莫不是担心大伯父?”她倒是想要看看,陈氏到底能说出什么子丑寅卯来,她方才已经表明态度要站在东院这边,陈氏在她面前惺惺作态,又能图个什么?
陈氏看了蔚柚一眼,眸光微闪道:“长辈的事情你不知情倒也情有可原,你大伯父就是个冷心冷肺的,自打你大伯母没了之后,便与祖母生分了,再加上你大姐姐和三弟弟的事情,便生分得更加厉害了。可谁又知道祖母心里的苦?”
她说着望向旁边的香炉,神情怔忡道:“祖母嫁入蔚家的时候比你大不了几岁,当时你大伯父不过一岁多的年纪,连话都说不明白,你大伯父啊,可是祖母从小看着长大的,自己养大的孩子,又如何没有感情?
俗话说得好,儿不嫌母丑,狗不嫌家贫,祖母的脾气确实不大好,可对你大伯父,却是真心实意的好,说巴心巴肝都不为过,可你大伯父到底不是祖母亲生的,这不,些许小事,说生分就生分了,连半点转圜的余地都没有。”
“大伯父让祖母伤心了?”蔚柚望着陈氏心中暗忖,大伯父会让陈氏伤心吗?
长辈的事情,她确实知道的不多,但有孙姨娘在,该知道的还是都知道,所以,与其说是大伯父的生分让陈氏伤心,还不如说是错失镇国将军府的偌大家业!
陈氏抹了抹眼角,“如何能不让人伤心呢?可你大伯父毕竟是祖母看着长大的,便是再如何伤心,心里总还是记挂着的。你大姐姐是个不争气的,早早的就没了,如今你三弟也是病歪歪的,一看就不是个长命的,你大伯就这么一根独苗,若没了要怎么办呢?”
她说着摇了摇头,看向蔚柚道:“你道我与你母亲前些日子为何会往你大伯父身边塞人?还不是为了你大伯父考虑,可你大伯父却硬是不愿领情,祖母这心里,可真不好受啊。”
怎么会忽然说到大伯父的后宅,蔚柚瞪大了眼,这回想换个表情都不容易了,她张了张嘴还没说出话来,陈氏已经再次出声,捏了捏蔚柚的手道:“柚丫头,你最近时常去看你大伯父,可知道你大伯父将人收用了没?”
“这两个姑娘,可都是好人家的女儿,祖母可曾与你说过,她们一个是祖母的娘家侄女,一个是你母亲的娘家庶妹,虽然身份上低了些,可与你大伯做个贵妾,却是足够了的。”
这两个姑娘年前就送进了西院,却是从送进去后,到现在半点消息都没传出,陈氏生怕谢太后近几日召见,是以,她如今最想知道的,就是这两个姑娘的消息。
她也想亲自去看看,或者干脆问问蔚池,但慑于蔚池的手段,她并不敢,于是只能将主意打到蔚柚头上。
敢情重头戏全在这了呢!蔚柚闻言猛地闭上了嘴,浑身血液直往脑门上冲,她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也不想回答。
几乎想都不用想,蔚柚刷的就从座位上站了起来,面色涨红道:“祖母,这是大伯后院之事,柚儿只是晚辈,大伯父如何会与柚儿说?时辰不早了,柚儿便先告退了。”
话落,她低着头与陈氏行了个礼,又对春茗道:“春茗,咱们该回去了。”
春茗还有些回不过神,直到蔚柚已经走出正厅,这才匆忙给陈氏行了个礼,又抱了药材急急追上去。
陈氏同样被刺激得不轻,她就不明白了,为何自己前面铺垫了那么多,蔚柚明明一副被自己牵着鼻子走的样子,怎么会忽然间拔腿就走?直到已经看不见春茗的人影,陈氏这才怒喝一声,“放肆!规矩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说走就走,我说了让她走吗?”
她面子上挂不住,将茶几上的杯盏扫落还不解气,又看向金桂银桂道:“啊,我说了让她走吗?我说了吗!你们还不快跟我把人追回来!”枉费她花了大力气,耐着性子说了半天,竟然半点消息都没套到,说走就走了,这不还翻了天了!
金桂和银桂也有些傻眼,但二人素知陈氏的性子,基本上在她说到自己如何如何对蔚池好的时候,就已经料到后面的话,没料到的,也不过是蔚柚的反应罢了。
但,这也全在情理之中,二婢对视一眼,金桂上前灭火道:“老夫人,奴婢看还是别追了,您没见二小姐走的时候脸上红的都快滴出血来了吗?”
“对啊,老夫人,二小姐毕竟年岁尚小,您忽然跟她提起将军的妾室,她一个姑娘家怎么好意思说出口,羞都羞死了。”
“真是这样?”陈氏不大相信,她没觉得自己问蔚柚的话有哪点不对,但回想起蔚柚离开前的样子,确实已经羞的抬不起头。
陈氏想想也是,蔚柚没有半点依仗,如何敢违逆自己,“那便算了,等找到机会再好好问问。”她看向金桂,“不如你去找春茗打听打听?”
春茗与蔚柚此时已经走出老远,蔚柚气得双颊鼓鼓咬牙切齿的,“荒谬!荒谬!简直荒谬!我还从没见过哪家祖母会问自己亲孙女这等事的!”她双拳握得死紧,恨不得当即大吼几声,“当真是老而不死是为贼!”
“小姐,您等等奴婢。”春茗抱着东西跌跌撞撞跟上,面色同样很不好看,“老夫人怎么这样,她和二夫人自己手段下作,非要往将军后院塞人,将军收用不收用与小姐何干,怎么还问小姐,话里话外的意思,竟是想让小姐帮着劝劝将军,当真是,当真是……”
“不想死就闭嘴!”蔚柚气得不行,却没忘了观察四周,她一面气呼呼的往前冲,行了一段看春茗没跟上又停了下来,从春茗手中抢了两个盒子过去,跺脚道:“赶紧跟上,有什么话回去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