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不会打扰你?我听说你在议事,原是想过来看看有没有能帮的上忙的。”卧龙山庄背靠西南,面向正北,申时中,太阳已经渐渐西沉。姜衍轻咳了一声,逆着光,负手缓步朝主位上的蔚蓝走去,面上已经不复半点窘迫,端的是轻裘缓带风姿绰然。
一个字,假!两个字,太假!五个字,这厮太假了!明知会打扰还进来干什么?粟米跟在身后默默捂脸,其余人也是眼观鼻鼻观心。
只余蔚蓝,她才听了王家与兰富强的事情,本就心情不错,闻言笑盈盈的看向姜衍,也不点破,指了指身侧的位置道:“不会,我身上有伤不便挪动,就不给你让位置了。”
老实说,让姜衍参与进来,蔚蓝还真不在意。
若说在她离开上京城之前,她与姜衍的关系已经更进一步,那她受伤之后,这关系又近了许多步。若是姜衍没及时赶到,她现在很可能已经是具尸体,这事儿老爹知道后,大概也只有感激的份。
姜衍已经提前离京,现在就住在卧龙山庄,且全程参与了她受伤前后的事情,所以,无论是事关谢琳姜泽,还是尹尚尹卓、亦或者肃南王府,到现在,都没什么可在姜衍面前避讳的。
她先前之所以没让人去请,不过是因为初初醒来时见姜衍面色不好,又听听涛说了姜衍这几日与蔚栩较劲的事情,知道他没休息好不便打扰。姜衍不来还罢,既然来了,她正好可以问问其它的,也免得再单独让人去请。
姜衍听了蔚蓝的话,唇角微微勾起,显然是满意的不能再满意,“这里是你的地盘,你又何需与我客气,怎么样,伤口可还疼痛?”
他声音低沉温柔,蔚蓝闻言轻轻摇了摇头,心里大呼美色惑人,“郁圃医术好,我现在感觉不错。”
“这便好,若有不适,千万不要勉强。”姜衍回了句,这才将视线移向厅内的其他人。
花厅里原本气氛融洽,甚至带了几分随意,但有姜衍与粟米加入,氛围却是顿时一变,尽管姜衍态度温和,还是无形中多了几分紧绷之感。等姜衍看过来,韩栋几人不由得暗暗挑眉,隐晦的看了彼此一眼。
“属下见过睿王爷!”几人齐齐朝姜衍抱了抱拳,他们耳力极佳,在姜衍到达院门口的时候,就已经听到动静,姜衍进来,他们也起身了,奈何两位主子旁若无人的说话,压根儿就无视了他们,他们也没办法。
粟米也与蔚蓝见礼,面上露出一抹讪笑,蔚蓝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粟米方才的话她听得清楚,若是她再不主动开门请姜衍进来,那就是眼睁睁看着姜衍受冻,有过河拆桥心思恶毒的嫌疑。
姜衍摆了摆手,收手回来的同时,原是还想拉拉小手什么的,却碍着人多,只能遗憾的点了点头,“免礼,对了,方才说到哪了?”
还真不客气啊,韩栋闻言看了眼蔚蓝,见她并不避讳,这才重新落座道:“属下才与小主子说到彩娟失踪一事,这事儿属下之前已经与朱定滔通过气,但朱爷那边,也是毫无头绪。”
“既然没头绪,暂时先放到一边吧。”姜衍闻言垂眸,想了想道:“倒是另有一桩…”他说着,也不看韩栋,只扭头看向蔚蓝,“你对尹卓出现在坳谷一事可有想法?”
“我也正想说这个。”蔚蓝听罢挑了挑眉,随即看向韩栋,“上京城与萧关的消息向来及时,尹尚会出现在坳谷,与他这些年在启泰的经营有关,但尹卓,在两国即将开战前夕,骁伯伯与杜伯伯定然会密切留意尹卓的动静,他到底是如何避开蔚家军的视线,出现在坳谷的?”
这事她是小半个时辰前才想起的。尹尚就不用说了,跟土拨鼠一样,从若干年前起,就开始在启泰经营。两年前,蔚蓝摧毁的苍岩堡与梅朵雪山通道,都是尹尚的杰作。
事发后,尹尚虽然受挫,却并未放弃原先的计划,尽管这两年来,蔚蓝并未在明面上发现尹尚的窝点,可暗地里谁说的准,所以,尹尚能悄悄潜入坳谷,蔚蓝并不意外,也能理解。
可尹卓不同,尹卓怕死,也一直将自己的实力掩藏得很好,两军交战,主帅的动静,绝对是彼此之间侦察的关键,骁勇与杜权是老爹的左右手,绝不可能徒有虚表,又如何能让尹卓偷偷潜入启泰而分毫不知?
说到这个,韩栋面色微冷,“属下前几日便觉得不对,已经传信给骁统领,骁统领让麒麟卫去查了,如今暂时还没消息。”
韩栋好歹是隐魂卫的首领,姜衍能想到的事情,他自然也能想到。只尹卓到底是如何潜入的,就连隐魂卫都毫不知情,这就有些奇怪了,她眉头微蹙,转而看向姜衍,“你既是提到这个,想来心中早有线索?”
姜衍微微一笑,面上风光霁月,“连云山一线,官道左侧是雪山,右侧是草原,但在草原以外,还有沼泽和盐湖,而这沼泽和盐湖又位置相邻。”他说着看向韩栋,“或许,你们可以查查沼泽和盐湖。”
蔚蓝手中虽有启泰堪舆图,但却并未在堪舆图上看到沼泽和盐湖,闻言不由微微诧异,随即看向韩栋,西海郡是蔚家军所辖范围,韩栋没道理不清楚。
韩栋闻言果然愣了下,拧眉道:“睿王爷所说的沼泽,可是经由果洲往北,距离果洲有五百来里?”见姜衍点头,这才看向蔚蓝。他也知道蔚蓝手中有堪舆图,但堪舆图还是三十年前绘制的,许是上面并未标注也未可知。
见她神情惊讶,便解释道:“属下所知道的沼泽正是此处,而盐湖与沼泽又间距了三百多里;但眼下正是冬季,无论沼泽还是盐湖,皆是白茫茫一片,积雪足有一尺多深。
从沼泽通过,几乎没有可能,因为无法辨别,稍有不慎便会陷入其中。至于盐湖,虽有可能,但距离太远,且即使顺利通过盐湖,也还需转道赤焰山,沼泽中心另当别论,沼泽外围与盐湖附近却是寸草不生,周围也无牧民,相距又远,因此,蔚家军对这两处的监管向来不严。”
“原来如此。”蔚蓝听完后微微蹙眉,重新将视线落在姜衍身上。姜衍笑了笑,同样给不出确切的答案,只道:“这两处我并未去过,不过从师父口中略有耳闻,眼下也只是提个线索。”
紫芝山自清和道长开始,都有下山游历的习惯,紫芝山三公也不例外。而姜衍前几年虽然下山游历,却因西北是蔚家军的地盘无心介入,因此,西海郡他只来过一次,还是蔚蓝上次离京之时。
既然是听闻的,对果洲以北的沼泽和盐湖还当真不了解,就算了解,也是只知皮毛,更多的却是并不清楚,见韩栋与蔚蓝都没说话,当下又补充道:“其实,要找出真相,或可利用另一条线索。”
“你说。”听涛端了茶上来,蔚蓝顺手递给她。
姜衍接过笑了笑,他方才进门,找的借口便是想看能不能帮上蔚蓝,此时自然不遗余力,随即温声道:“尹卓之所以会与蔚家军对上,一则是因为有尹尚允诺的粮草,一则是因为他本身与蔚将军有仇。眼下既然找不到别的线索,不妨顺着粮草的线索去查。”
蔚蓝想了想,恍然道:“我离京之事隐秘,而尹卓与尹尚还没关系好到彻底交心的地步,虽说尹卓有可能提前洞悉尹尚的计划,这才会跟着前往坳谷,但他前往坳谷的本意,应该是冲着粮草来的,刺杀我多半是顺势而为,如此,他最根本的目的还是粮草。也就是说,尹卓有胆子与蔚家军真刀真枪的干起来,从来就没真的放弃过这批粮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