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文佩与听涛听雨一路往西,等察觉到几乎快走出礐山范围的时候,天色已经大亮,可她们一路上却半个黑衣人都没遇到,意识到情况不对,杜文佩停下道:“你二人是不是有事情瞒着我?”
这时候才发现啊?听涛与听雨相视了一眼,都觉得有些好笑,小姐那么精明的人,怎么就交了个这么迷糊的朋友?
但杜文佩既然问起了,二人也不打马虎眼,听涛笑了笑道:“姑娘别生气,我家小姐交代了,若是一路上不曾遇到阻碍,便让属下二人先送您去牯牛山,她稍后就会赶过来。”
杜文佩就是再粗枝大叶也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当即对听涛听雨怒目而视,“你,你们!”
听涛与听雨曾设想过杜文佩得知消息会发怒,但却没想到杜文佩反应会这么大,二人一时间面面相觑,有些不知道说什么才好,生怕一不小心就触了杜文佩的逆鳞火上浇油。
杜文佩没理会二人,她被气得说不出话,直接在原地转圈,粗喘了好几口气,才咬牙道:“好个臭丫头,竟是背着我行事!你们且说说,你家小姐是不是还留在礐山与尹尚周旋了?她这是想自己去报仇啊!我这不成了贪生怕死之辈吗!”简直气死她了!
她未必就不清楚蔚蓝的好意,但想到蔚蓝只留下白贝涉险,甚至把听涛听雨给了她,现如今还不知道怎么样呢,心下既是担忧又是焦急,忍不住眼眶泛红,狠狠跺脚道:“不行不行,我得回去!”话落,她当下就要转身。
却是被听涛拦住道:“杜姑娘,您先别生气,属下与您说说。”
“对啊对啊,杜姑娘别生气。”听雨活泼,笑眯眯拽住她的袖子,“您别着急,属下估摸着小姐那边现在也差不多了,您现在折回去,万一与小姐错过了怎么办?”
“错过了倒是没什么,万一遇到尹尚的人就不妥了。”听涛也皱了皱眉,“您就宽心吧,若小姐留下真的不妥,我二人绝不会放任小姐留下的,何况,您也知道,小少爷与大小熊已经先行去了牯牛山,如今还不知道情形如何,是不是已经到了,杜小姐若实在不放心,便与属下二人一同前往牯牛山吧,也好确定小少爷是否安好。”
话是这么说,但听涛还真的没什么底气。但她必须这么说,蔚蓝决定的事情,鲜少有改变的时候。她们回去之后能不能帮上忙她不知道,但遇上尹尚的人,却是很有可能的。
因为小姐让她们离开之前,就悄悄与她们说过,尹尚的人并未全部露面,很可能暗处还有人手。更何况,除了尹尚的人,谁又说得准,是否还有别的人横插一脚呢?
如此想着,听涛心下也开始担忧起来,但面上却还要维持着笑脸。
杜文佩认真看二人的神色,见二人确实没有担忧之色,这才皱了皱眉慢慢平息下来,一屁股坐在地上道:“那便这样吧。”她低垂着头,听涛与听雨也看不清她面上的神色。
但她浑身上下散发出的挫败气息却骗不了人。她也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之前蔚蓝会答应带她去坳谷,除了有她自己的意愿,也是因为蔚蓝想让她开开眼锻炼下。
可谁知道尹尚的人会忽然出现?她这样的身手,与寻常府兵对上倒是吃不了亏,但与皇室暗卫比,就直接被比到泥里去了,而她身份使然,又是跟着蔚蓝一起离京的,蔚蓝断然不会允许她出现任何意外。
她虽是对蔚蓝的决定有些生气,但想想也就释然了。释然的同时又有些落寞。在地上坐了好一会,又吃了些干粮喝了些水,杜文佩这才重新起身道:“走吧,既然你家小姐想让我去牯牛山,那我便应该完好无损的出现在牯牛山。”
尹尚想要抓她与蔚蓝,她安全到达,也算是对尹尚的报复不是?再加上她伸手不好,没有她拖后腿蔚蓝更好脱身,如是想想,心头倒也平静了。
听涛与听雨闻言松了口气,三人这才重新启程。
礐山这边的厮杀还没停止,尹尚一共带了四十人进入启泰,在最初的几人殒命之后,尹尚不得不重视起来,当下也改变了策略,让几人结队而行,如此,蔚蓝与白贝得手的机会大大减少,但这倒也并不影响什么,总归她只要不落在尹尚手里,就万事好说。
及至上午巳时左右,蔚蓝与白贝已经引着人在林子里转了两个时辰有余,不说蔚蓝与白贝本身,就是尹尚的人也有些吃不消。他们无不是赶路到达坳谷的,先是有了破晓之前的那场厮杀,这才有了后面的追逐,消耗力气是必然的。
蔚蓝与白贝瞅准时机,找了个隐秘的树丛啃干粮喝水,顺带恢复体力,两刻钟以后这才重新出现,但转了不到半柱香的时间,便听得山谷尽头有车马声响起,其声势浩大,但凡长耳朵的都能听到。
“先休战。”蔚蓝想了想,朝南坡的方向打了个手势,“咱们先与朱爷汇合。”朱定滔与张敬德上山之后,一直坠在尹尚等人身后,所以山林中的追逐戏码是这样的:蔚蓝与白贝在前面跑,尹尚的人在后面追,然后朱定滔与张敬德等人追着尹尚的人跑。
至于罗易,因着天气寒冷,山林中又缺医少药,许多重伤士兵需要及时诊治,已经被朱定滔安排护送着伤兵返回菊山县。
半个月的行程,西北商队一行人风尘仆仆,六子骑在马上行在队伍中间,与白条道:“主子没事吧?”早些年他跟着周旺财打家劫舍,闻多了血腥味,这山谷中的血腥气,他隔得老远就已经闻到,虽说这很可能是那些府兵留下的,但六子还是免不了担心。
白条同样骑马,他闻言侧头看了六子一眼,不确定道:“应该没事,有事的话,主子会传信的。”他与蔚蓝的最后一通消息,是在蔚蓝到达礐山之后,当时约定了时间,让他们一个时辰后即可出发。而他久经杀戮,只会比六子更加敏感。
“梅朵,安平。”白条顿了顿出声,当下两道白影从后方的车队中窜出,白条打了响哨道:“去前方看看,你家主子在哪。”
两年前,六子第一次出师不利,就是栽在白条等人手里,是以,面对白条,他总会下意识的别苗头,听得白条所言,他当下便嗤笑一声,“你在跟狼说话,它们……”
他很想说它们怎么会听的懂,可他话还不曾说完,就见两道白色的身影急速窜了出去,那速度快得更一阵风似的,目标正是不远处的山林……六子嘴角微抽,余下的话直接恰在了嗓子眼里,顿了顿才收回惊愕的目光,干巴巴道:“果然是主子养的。”
想起那个古灵精怪又手段强硬果敢的少女,六子心下微微一动,也说不清楚到底是什么感觉。两年的时间足以改变许多,就好比昔日山匪横行的西海郡,如今连匪窝都难以找到,又好比他以为自己会潦倒囫囵终身,最终却被蔚蓝的一个决定轻易就改变了。
这两年发生了许多事,当年蔚蓝前往萧关时他并未随行,但她回到上京城之后的事情,他却全都不曾错漏,正因为不曾错漏,他心下才更加复杂。年纪比他小,出身比他好,但相应的,磨难也是不少,就好比这次,她会离京,也是被逼的走投无路。
西北镖局与西北商行,还有茶园的事情,已经让她见识到这个少女的不凡,虽然他已经非常努力,但似乎永远都无法追上她的步伐。
白条没六子想的这么多,只侧头看了他一眼,微微勾唇快速策马前行,是与不是,总要看过后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