围观的众人当下便呆住了,蔚皓虽是晓得今日的事情不能善了,但却估摸着蔚蓝并不会轻易动手,毕竟他们先前将人打伤,蔚蓝并未显得太过愤怒,不料却是因为蔚晖骂了工匠几句,蔚蓝竟开始动起手来?
他心急之下就要上前阻拦,白贝与郧阳等人心里正是解气,又如何会让他插的上手?
按理说他们谁都可以代替蔚蓝好好教训蔚晖的,但蔚蓝没有吩咐,这不摆明了要让他们撇开关系,让二房找上门来时无计可施么?陈氏和孔氏再能,如今已经分了家,有将军在,二房总不敢对小姐动手!
刘二柱等人如何作想就更不用说了,蔚蓝对他们的维护当真暖心暖肺,虽然没有什么华丽的语言,可因为质朴,这话才更加直击人心。
蔚皓毕竟只有十岁,便是心思再深沉,眼见蔚晖挨揍,自己又被侍卫拦住,也忍不住急得眼眶通红。而被白贝定住的蔚昭此时吓得双眼圆睁,眼泪扑簌簌往下落,看蔚蓝的目光几乎与看虎姑婆无异了。
蔚皓几人的小厮,行动虽是没被限制,但却并无一人敢上前,开玩笑,动手的是大小姐,大小姐昨日轻飘飘一句话就杖毙了周婆子,那血流了满地,在地上结了层冰,整个荣安堂都是血腥味,他们又怎么敢?
若是来的真是大老爷,他们兴许反而没这么害怕了,因为大老爷是大人啊,大人顾及得要多些,总不能跟小孩子计较把?可谁能想到他们会失算!
蔚蓝扇得愉快,只等花了番力气,觉得心中的怒意消散了些,蔚晖的哭声也渐渐小了下去,这才罢手。她将蔚晖放下,扭着他的耳朵,半眯着眼威吓道:“说,你以后还敢不敢随意骂人!不说我就再赏你十七八个巴掌,直接让你屁股开花,肿得连裤子都穿不上算了!”
蔚晖哭得直打嗝,方才的得意和威风,此时再看不到半分,蔚蓝见他不说话,吩咐郧阳道:“去找根绳子来,直接挂道桂花树上去,他什么时候服软了,什么时候放下来!”
郧阳领命,笑眯眯上前,绳子压根就不用准备,他直接将蔚晖的腰带抽下来,三两下将人绑好,两个纵跃就往影壁前的桂花树而去。
恰在此时,一道软糯的童声响起,“大姐姐且慢!”
来人正是蔚柚,此时她身后跟着孔氏身边的刘嬷嬷与陈氏身边的金桂,余下还有几个丫鬟。蔚蓝回头看了一眼,对刘嬷嬷与金桂并几个丫鬟视若无睹,挑眉道:“二妹妹,好久不见,你是来领人的?”
蔚柚点头,缓缓上前,只两个月不见,她身上的浮躁之气似乎已经去了大半,“见过大姐姐,妹妹是得了母亲吩咐过来的。”
她说着皱了皱眉,上下打量了下蔚蓝,目光中露出几许复杂之色,关于蔚蓝的回归,再没有人能比她心中更加复杂,这种感觉,让她羡慕嫉妒,甚至是不甘,但更多的却是让她认清自己的位置,最后只剩叹服。
“大姐姐,大哥哥与二弟四弟是受奴才挑唆才会如此行事,现如今罚也罚了,吊在树上就不必了吧。”她抿唇,原先圆乎乎的苹果脸似乎瘦了些,此时倒是显出几分清秀之姿来。
蔚蓝挑眉,也不理会低头敛目的刘嬷嬷与金桂,只目光深深的看向蔚柚,蔚柚的变化太大,蔚蓝相信此刻她已经完全明白孔氏受伤那日的内情,也必然能明白自己眼下所说的话,“你确定是受人挑唆?既不是在书院学的,也不是家传之学?”
蔚柚点头,“当真,妹妹万不敢欺骗大姐姐。”蔚柚说的是实话,她是真的不敢在蔚蓝面前卖弄心思,以往雷雨薇在的时候,因为有雷雨薇管束着,蔚蓝虽然脾气骄纵暴躁,但与她之间,大多数时候都是小打小闹,她并不曾体会到蔚蓝有多厉害。
可上次在暮雪斋门口的事情让她记忆深刻,也让她彻底清醒过来。作为一个庶女,便是她眼下将蔚蓝踩下去了,又有什么意义?本质上,她不还是一个庶女么?在嫡母和父亲的眼中,她远远不如几个兄弟重要,她姨娘的处境,也还是半点没变。
再说的直白些,孔氏受伤的事情其实是蔚蓝主导的,但最后受罚的还不都是她和姨娘吗?且将这世上的规矩伦常抛到一边,仅仅是世人欺软怕硬的心性,就足够让她警醒。
她并不是不识趣的人,也不是生来愚笨,以往不过是因为雷雨薇还在,孔氏要压制住雷雨薇和蔚蓝,但孔氏能对雷雨薇出手,却不好用长辈的身份去动蔚蓝,这才会抬高了自己来与蔚蓝打擂台,可这实际上又有多大意义?
她一日没有能力,那便一日没有底气,即便是锦衣华服被人捧上天去,在利益面前,仍是只有被打压分份,且一遭跌入泥潭,还很可能是人人喊打的下场,人家只会说她是看不清楚身份,是不知进退。
可她现如今已经清楚自己的定位,也不愿像她姨娘一般只能在后宅隐忍煎熬却得不到半点尊重,她想尽可能的多学些本事,便是只能学得一点半点,压根儿就就不能与蔚蓝相提并论,她也并不介意。
她马上就到十岁,该知道的都知道,该明白的也明白,再过两三年的时间,她就该议亲了,她只求嫡母和父亲能看在她安分守己的份上,将来别随随便便将她配人,她也不求大富大贵,便是只能嫁入小门小户的人家,能少些大宅门里的勾心斗角,她就满足。
况且,身份地位越高,需要承受的负担和压力也是相对应的,付出多少就得到多少,虽然没人与蔚柚说过,但蔚柚却坚信,蔚蓝并不是玄清救回来的,这事儿还很可能与蔚蓝当日重伤孔氏有关,而她能带着蔚栩离开上京城,又怎么会是轻松简单的事情?
蔚蓝不过是比自己大上一岁多罢了,蔚柚自问没有蔚蓝这样的心性和能耐,是以,除了不想招惹蔚蓝,蔚柚也是真的佩服。
见蔚蓝只看着她没说话,她蹲身朝蔚蓝福了福,认真道:“大姐姐心思宽宏,就别与弟弟们计较了,想来二弟今日也是无心之失,往后定然不会再犯。”她说着看向旁边的刘二柱等人,“几位师傅的汤药前,妹妹稍后就差人给您送过来。”
刘二柱等人并未发话,只等蔚蓝决定。
蔚蓝摇摇头失笑,既不答应也不反对,她看了眼刘嬷嬷与金桂,语气中颇有些无奈道:“是谁让你过来的?”二房的主子还没死光呢,她可以理解蔚桓没醒和孔氏受伤,也能理解陈氏不愿在晚辈面前失了面子,但孔氏也真的做的出,竟然让蔚柚一个小姑娘过来!
难不成孙姨娘和尤姨娘都是死的?还是说,孔氏以为自己与蔚柚素来不和,离京前又才干了一架,今日特地让蔚柚过来,自己就会在气怒之下又收拾蔚柚一顿?孔氏想让蔚柚当炮灰,让自己与蔚柚之间的矛盾添上一层,她又岂能如了她愿!
更何况,她最讨厌的,便是大人之间的仇怨,拿小孩子出来做筏子了。蔚蓝此时却是忘了,在陈氏与蔚桓孔氏眼中,她也不过是个孩子,若非如此,大约也没有今日这出了。
蔚柚闻言垂下头抿了抿唇,如实道:“是母亲让我过来的,父亲病倒,母亲忧心了一夜,祖母也身体抱恙,所以……”
“我明白了。”蔚蓝点点头,她原本就不愿意与小孩子计较,且一码归一码,她与蔚柚之间的纠葛,早在离京之前就已经清算清楚,而蔚柚和蔚皓三个,如今并未对她造成实质性伤害,她如今该出的气也都出了,“要领他们走也简单,就看小二的了。”
这事儿蔚柚可做不敢应承,蔚晖是除了名的刺头,孔氏又向来宝贝得紧,她虽然占着姐姐的名头,却奈何只是个庶女,又如何敢做蔚晖的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