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被罗穆尔大骂吃了牛粪,本还觉得有些屈辱,但随即瞥见罗穆尔眼中的杀意,心中瞬间一个激灵。他们的直属上峰虽不是罗穆尔,但罗穆尔的身份却比他们的上峰更高,就算罗穆尔一怒之下将他们杀了,他们又能如何?
大夏军中等级森严,虽主张各为其主不能越界处置他人的下属,但他们的主子现在生死难料,这里是罗穆尔的地盘,死了还不白死?
二人当即跪下请罪,纳东道:“将军请息怒,属下无能,实在是看不出来,对方大半的人手都是山匪,另外有几人看样子是江湖人,可为首的人却是个半大小子。”
蔚蓝一行人当日到达苍岩堡的时候天色已经黑净,彼时雪地上虽然燃起许多火把,但甫一到达苍岩堡,蔚蓝就让郧阳和白贝将蔚栩与大小熊带去安置,是以,纳西纳东并未发现随行的队伍中还有三个小孩,而翌日,纳西纳东虽然也跟了蔚蓝等人整整一日,却因不敢离得太近,又急着赶回大夏报信,就更加发现不了。
“半大小子?”罗穆尔更怒,“你们连个毛孩子都不如吗!”
纳西皱眉,忙分辨道:“将军有所不知,依属下看,这毛孩子很是邪门。除了汤剑锋手下的三十人,再加上乔先锋,山寨的其他人他全都放了。可却又只因汤剑锋一句话,就把汤剑锋杀了。属下见他出手既快又狠,又能驾驭众多高手和山匪,想必来历必定不凡。”
纳东眼珠子转了转,斟酌道:“将军,您说,这人会不会是汤剑锋的仇家?而他之所以会抓走乔前锋,有可能只是误抓?否则,又何以一来就把汤剑锋杀了?”
罗穆尔虽觉得纳西纳东愚不可及,面上神色却是缓和了些,他若有所思的看向二人,道:“这倒不无可能,你二人又何以如此肯定他们抓了乔前锋是前往萧关?为何没分出一人跟着他们?”
二人感觉身上的重压卸去大半,松了口气。
“确实是往萧关去了,属下二人见他们在松木林镇置办了大批帐篷和食材,看样子是三天左右的量,按照他们的速度,从松木林前往萧关正好需要三天,而且与他们的行进的路线正好吻合。”
纳东说着抬头罗穆尔一眼,面露愧色道:“将军,并非属下二人贪生怕死不敢跟上去,而是对方人多势众,一来属下二人根本不是对手,二来,其中有几人轻功极好,属下二人无论谁跟上去,都难免打草惊蛇。”
纳东心里很憋屈,死要死得其所,对方武功高强,难道他们明知不敌,还要凑上前去送死?再说,他们既然能肯定对方去萧关,跟上前去岂不是多此一举?
大夏人崇尚武力,以武为尊,但武功路数与中原大不一样,他们更擅长马上功夫和外家功夫,纳东纳西虽然外家功夫不弱,但跟白条等人的轻灵矫健相比,就相形见绌了。
罗穆尔闻言渐渐平静下来,他看了二人一眼,停下步子微微思忖道:“按照你们的说法,对方很有可能是江湖人士纠结了山匪势力抢占地盘,却并非官府只认。”
可如此一来,对方又怎么会舍了苍岩堡往萧关而去?难道是对方压根就看不上眼?亦或是有钱人家的公子出来历练,只是凑趣玩玩?
纳西纳东对视一眼,有些艰难的摇摇头,“对方轻功很好,属下根本就无法靠近。”老实说,这样的组合也让他们摸不着头脑。
他们在苍岩堡呆的不是三五个月,而是三五年了,还从来不曾见过这样的组合。为首的孩子他们虽然只是远远看着,但很明显,其气质不凡,可说来也怪,这种气质,不尽然全是出身尊贵的气度高华,也不是养尊处优,反倒是透着几分洒脱不羁。二人这些年见识过的人不少,此刻也免不了心中一阵迷惑。
还真是两个一问三不知的蠢货!罗穆尔盯着二人,眸色暗沉。
十年前罗皇后身死,定国侯府败落,启泰朝堂人心浮动,西北境内匪盗横行,乔秉章为人机警沉稳,主动请命由地心谷进入大夏,凭借其心性和武力在苍岩堡扎下根来,流年前,上一任苍岩堡一把手退下后,乔禀章顺利上位,这一隐就是十年。
苍岩堡在乔秉章的掌控下从来不曾出过意外,为大夏立下汗马功劳,传递紧要消息无数,也从初出茅庐的小小什长,一路擢升为他麾下的左前锋。
本心上来说,罗穆尔并不希望乔秉章出事。但乔秉章如今到底落在何人手中,他心中也是没底,若是落在江湖人手中倒还好,大不了想办法把人救回来了事,若是落在出门历练的高门公子手中也容易,自来,这种高门贵胄之家的半大小子阅历浅,喜欢被好言好语的奉承着,只要诚意到了,就不难办。
可怕就怕他落在启泰朝廷人马的手中,不仅主上数年经营有可能前功尽弃,他自己也有可能前途尽毁。
罗穆尔已经年过而立,本是罗穆家族不被看中的庶出之子,好不容易才取得如今的成就,又怎么甘心因为乔秉章的事断了通天之路?
孰轻孰重罗穆尔心中已然有一杆秤,自己虽然是主上的心腹,但这沙棘县也未必就没有别的人手暗中盯着他,这二人今日堂而皇之的进府,想要杀了他们给乔禀章扣个叛国之名已经不可能,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尽力去营救乔秉章,若是乔禀章真的落在江湖人或汤剑锋的仇家手中,能救得出来自然是好,若是救不出来,他也尽力了。
思前想后,罗穆尔还是决定老老实实将事情汇报上去。
若是乔禀章最后真的落到启泰朝廷手中,最起码,主上身边高手无数还有个对策。就算主上得知此事迁怒于他,他也顾不得了,如今这个关键时机,主上即便是再怒,倒也不至于马上撸了他的官职,顶多他后面再努力建功折罪。
“你二人马上带二十名勇士出发,必须尽全力将乔前锋救出来!”罗穆尔想清楚后,在书案前停下,拿了张空白宣旨盖上大印,交给二人道:“去前锋营找达鲁副官。”
纳东纳西闻言心下一凛,瞬间明白罗穆尔的意思,将军说的是尽力救出来,而不是一定要救出来!二人心中都有些发寒,但刚刚才死里逃生,二人哪里还敢多言?当下接了宣旨,麻溜的躬身退了出去。
等二人走后,罗穆尔才大刀金马的在榻上坐下,摩挲着下巴陷入沉思。
他虽然已经下定决心要如何做,可心中到底还是对抓走乔禀章的人好奇,又疑心如今这样忠心追随一条道走到黑,到底对还是不对;俗话说的好,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可很显然,主上与姜泽的同盟已经破裂,他们如今的处境很是不妙。
镇国将军府满门覆灭之事,不独主上怀疑这是姜泽的过河拆桥之举,他心中也是坚信。事情明摆着,在蔚池生死不知、雷雨薇身死、肃南王府根本无法入京的情况下,蔚家大房就两个孩子守着大笔家财,根本就翻不出什么风浪来。
有能力将蔚家大房一把火烧个精光,让蔚家姐弟葬身火海的,除了姜泽,根本就不做他想。蔚家军世代传承,历代继承蔚家军兵权的,都是蔚家嫡子,主上已经助姜泽除掉蔚池,姜泽再一举将蔚蓝姐弟斩草除根,镇国将军府后继无人,蔚家军的兵权,自然就落入姜泽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