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浓,坐落在上京城城南十里处的竹溪山格外静谧。
竹溪山山势矮小,并不太高,因紧邻鹫漯河,周围又遍种淡竹四季青翠而得名,乃圣元六年秋姜衍百日宴时圣元帝亲赐。圣元十二年春罗皇后殡天后,姜衍自请出宫在竹溪山建府,圣元十二年夏,姜衍被紫芝山三公收为弟子,而后便跟随三公长居紫芝山,直到四个月前圣元帝驾崩,姜泽登基后下旨姜衍才返京。
此时,三皇子府的玄墨阁中烛火朦胧,上好的乌榄炭焰火轻轻跳跃,散发出幽蓝色的光芒,外间只听得到风过竹林时发出的沙沙声。
姜衍沐浴后穿了一身雨过天青色的织锦软袍轻靠在软榻上,露出小片麦色的胸膛,正一手揭开杯盖,一手提过风炉上的红泥茶铫往杯中注水,水线匀细流畅的落入杯中,以杯心为点,往杯沿溅起点点珠玉,注水洗茶、弃洗茶水、再注水,茶杯中盛放的是千金难求的紫芝露芽;姜衍神情专注,直到玄墨阁里茶香氤氲才停下动作。
“鸣涧,明日通知郁圃下山,让他想办法跟着蔚蓝。”轻抿了一口茶水,姜衍皱眉吩咐鸣涧,蔚蓝上午才问王叔要了路引,晚上就在看堪舆图,看样子是准备出远门了。
能在蔚家二房的图谋下想办法将家产存入盛宇,蔚蓝也不是忍气吞声的软柿子,姜衍并不认为蔚蓝会去泊宜投奔肃南王,最大的可能便是去萧关,可萧关是那么好去的?连她自己都还只是个孩子,更何况还要带着幼弟和丫鬟,就算身边有两个暗卫,也是路途多险。
“是,主子。”鸣涧毫不犹豫,又有些诧异的扬了扬眉,主子明知道蔚小姐身边有暗卫还派郁圃前去,难道是开窍了?
可没等鸣涧继续腹诽,窗外忽的传来一声气急败坏的质问,“为什么?表哥!你身边的人可是一个都没给我!”
话音落,一名身着白色锦袍的少年从窗口飞身跃进,一屁股在姜衍身侧坐下。只见少年尚未束发,大约只有十四五岁的年纪,他长了双与姜衍同出一辙的桃花眸子,此刻正撅着嘴满含幽怨与控诉。
“罗桢,你又三更半夜乱窜?”姜衍早知道罗桢坠在后面,只抬眸斜睨了他一眼便继续喝茶。
罗桢是定国侯府罗荣的次子,姜衍亲舅舅的小儿子。姜衍离京前往紫芝山时,年仅四岁的罗桢追着姜衍的马车哭了一路,当时的定国侯府正面临着被架空夺权甚至是覆灭的困境,罗荣有心为定国侯府留条后路,便索性将罗桢交给姜衍一起带到了紫芝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