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陆辰儿听了,只觉得耳根一阵发烫,突然疑心。这话他不但是对琳姐儿说的,也是对他说的。
“灯会年年都有。你还是养好身体才是要紧的,过两天太夫人去菩提寺祈福,到时候让琳姐儿给你去求支平安签吧。”
琳姐儿说到这,又叹了口气,“我最烦去菩提寺了,偏太夫人每次去我都是必去的,若是凡事求神灵有用,六哥哥就不用生病了,每年太夫人给六哥哥点的佛前海灯,都是五斤油的,钱撒了进去,没听到声音,我也替求了许多平安符,六哥哥也常年带上身上,却是一点用都没有,说来还不如大夫管用。”
陆辰儿望了琳姐儿一眼,笑道,“不过是愿意,一份心意罢了,这事你也较真。”
“我就说这几年我身体怎么都老样子,一看就是你求神的时候,心都不诚,你求的那些平安符,自是不管用,估计跪拜的时候都偷了懒。”
听了李璟这话,琳姐儿眼睛张了张,满是不敢相信,“我才没有不诚心了,只是菩萨不灵,我诚心了她也看不见。”琳姐儿说着瘪了瘪嘴。
最后的时候,琳姐儿和陆辰儿起来起身要走,陆辰儿嘱咐了一声,好好养病,李璟轻轻嗯了一声,手扶在大迎枕上,望了眼陆辰儿,又低头道:“初一那日,我也去菩提寺上柱香,或许心意到了,菩萨看到了,往后我的病就真利索了。”
琳姐儿听了这话,回过头来,问道:“六哥哥跟我们一起出门?”这么些年还从来没有过呢。
李璟笑着嗯了一声。
“我去告诉祖母一声,让祖母也高兴高兴。”琳姐儿欢喜道。
说着两人出了屋子,路上琳姐儿又和陆辰儿叽叽喳喳地说起事来,说李璟因身体不好,自从小到大就没和他们一起出过门……
(二)
程常棣二十九日才回京,和他一起来京的还有云锦,想来是因为和云锦等十来个仆从一起同行才晚了几天功夫。
程常棣在正房给程氏请了安后,瞧着他风尘仆仆的样子,想来是这二十来天赶了一路,问他路上几句平安,就打发他去取我轩梳洗歇息。
陆辰儿回到漪兰堂,见到云锦自然是另一番欢喜,仔细瞧瞧云锦,这一个多月不见,大约是养得好,还胖了不少,脸圆了许多,“你不在这些日子,娘亲不放心我,把玉翡也派给我,我日日惦记着你回来,如今可算是回来了,也不用再把玉翡拘在我身边了,免得娘亲身边没个周全的人。”
一旁的玉翡听了,不由笑道:“这话姐儿去和夫人说,夫人一日不发话,奴婢可不敢离开了这漪兰堂,再说如今夫人身边的秋影几个做得也不错。”
“做得不错也不如你呀,昨日娘亲要找件前向年得的项圈,秋影翻遍了几个柜子,都没找到,最后还是把你唤了过去,那边也有十来个人,偏只有你知道什么东西收在哪里。这份心思可不是旁人能及的。”
陆辰儿说完,又拉着云锦坐下,“你如今胸口可还痛?等过两日,家里得闲了,再请了大夫过来给你仔细瞧瞧,千万别留下病根才好。”
只瞧见云锦摇了摇头,“姑娘太着紧了,奴婢是养足的日子才下床,大夫都说没问题。”
主仆两又说些话,晚上的时候。陆辰儿想着父亲和娘亲是必叫程常棣去上房吃饭的,索性找个理由,没有过去了。在漪兰堂用了晚饭。
晚饭后,陆辰儿拉着云锦在屋子里说话,忽然听云锦提起,“近日进京的时候,我们一行人在南门口遇上了赵大姑娘。后来瞧着赵大姑娘进了大表少爷的马车,过了许久的才出来,奴婢掀起车窗无意间瞧见赵大姑娘下马车的时候,眼睛红红的,好似哭过一般,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陆辰儿心里咯噔了一下。这回只怕有赵雅南好受了啦,不过,抬起头来。望向云锦笑道:“你管他们发生了什么事,没的理会这些闲事。”
这话好似对云锦说的,却又像是对她自己说的,陆辰儿不由捎了捎头,心头十分烦闷。
且说这厢陆辰儿心头烦闷。那边厢赵府里,赵雅南也不惶多让。甚至情绪更低落几分。
她不是没有见识到程常棣的拒绝,上回在松林书院的时候,程常棣的拒绝更明显,可是那个时候,她还想着有时间,她还有机会,还可以慢慢努力,改变这一切,然而,随着时间往前走,越来越临近春闱,她越就越来心浮气燥,患得患失,偶尔心头还会窜起一阵害怕,害怕一切都将成泡影,那么这些年她做的一切又有什么意义。
若不能如愿,甚至连她重新活过来都没有意义。
正自怔神时,突然听到门外有婆子通报老爷来了,赵雅南恍过神,回头,就瞧着爹地走了进来。
赵雅南唤了声爹地,“都这么晚了,您怎么过来了?”
“我听你母亲说,明儿你又要去陆府,所以过来问问。”
赵雅南嗯了一声,扶着赵老爷在太师椅上坐下,又亲自替赵老爷端了碗花,“听说他们腊月初一要去菩提寺上香,女儿也想去,遂想和陆辰儿一起。”
“你是真的想去见陆家那丫头?”赵老爷一双眼望向赵雅南,完全不同于那日和陆老爷斗气时所表现出来的神情,这会子打着几分考究,同样带着几分考量,赵雅南一下子就看了出来,说起来,她是最了解爹地不过了,想来下午南门口的事,爹地已经知道了,于是大大方方地道:“就是下午我去见的那人,上上届,宣城解元,这次春闱,想来必是能高中的,虽是程家人,但和程夫人家都出了五服了,算不上什么至亲,这些年不过是家里遭难,投靠了陆家。”
赵老爷沉吟道:“我可打听到了,大理寺寺卿打算招他为孙女婿。”
顿了顿,又道:“不管他和程夫人是不是至亲,但一想到他姓程,我这心里就隔得慌,这回参加春闱的青年才俊不少,到时候我带你去参加琼林宴,或许你能看中别人也不定。”
赵雅南摇了摇头,“松林书院有两千多人,可我就只看上了她。”
“固执,”赵老爷瞥了女儿一眼,又道:“其实真的以后过日子了,你就发现不过是这么回事,相貌出众又不能当饭吃。”
“和着您见过他一面,就看中了他的皮相。”赵雅南没好气地瞪了赵老爷一眼,这下她是一点都不怀疑,她去南门口的时候,爹地就算没亲自去,至少也派他幕僚跟着她了。
既然让女儿猜到了,陆老爷也供认不讳,“袁先生又没有当面和他说话,站着远远地瞧了一眼,自然是只看到了他的皮相,难不成,就年一眼,就能看到他的才学,何况他连马车都没下。”
“你不相信女儿,总该相信匡先生吧,三年前若不是陆御史进京主持春闱,他就能来参加科考了,如今又经过了三年,这次春闱必是十拿九稳。”
听了这话,赵老爷叹息了一声,看来这丫头是真入了魔了,许久,才轻声语重深长地劝道:“女儿,我不是担心你现在哭鼻子,我是担心你将来哭鼻子,你瞧瞧,你现在哭鼻子,还有后悔的余地,等将来哭鼻子,你可连悔的地方都没有。”
“我才不会后悔呢。”赵雅南忙地撇开眼,扭开了身子。
“你别是受了陆家那丫头影响,想着若是错了,又和离什么的,虽并不算什么大事,但对女方来说,终究是吃亏。”
赵雅南听了这话,忙唤了声爹地,“您胡说什么,我这还没嫁人,你怎么就提那晦气的事,反正除了他,我谁都不嫁。”
赵老爷听了这话,怔愣了好一会儿,女儿虽脾气不好,但从来也不见她这样胡闹,好一会儿,回过神来,便出声斥责了一声,“你一个姑娘家,胡闹什么,什么叫除了他不嫁,若真这样,不嫁也好,我招个女婿在家,望哥儿年纪小,正好替父亲照顾望哥儿,你母亲是没多少心思,姨娘又是个拎不清的。”
“才不招上门女婿。”赵雅南哼了一声,“若是嫁不了映棠,我就去庵里当姑子。”
听了这话,赵老爷几乎气得倒仰,嚷了声,“你敢?”
甩袖起身,气冲冲地就往外走去。
想着女儿的出格,不免又埋怨起陈氏没好好教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