鸡腿少年很知味,也很懂得领情,虽然端端姐很大程度上是在以此取乐,但她的用心,少年能感觉出来。端端姐真是个好姐姐,少年们想能成为端端姐承认的弟弟,也是很幸福的是吧,虽然有时候这种幸福也夹杂着难以言喻的苦难感。
鸡腿少年对几个少年说:“端端姐是希望我们成为比其他人更好的人,长辈都不曾对我们抱如此期望,端端姐总莫明相信我们能够成为贤才,甚至成为伟大的人。端端姐不教我们诗文,也不说听起来就酸得掉牙的大道理,而是经国济世之学,所以我们就算不是很懂,也不要拂端端姐的意,认真听着就是。且,现在不懂,以后未必不懂。”
少年们对鸡腿少年惯来很信服,就是王焕章对鸡腿少年也有几分敬服,不为学问,而为眼光。萧霄虽是京城出了名的小霸王,但到沈端言面前总是一副乖乖小弟的模样,偏他也能低得下身段来,真叫人跌落一地眼珠子。但,萧霄说得对,沈端言教的是经国济世之学,有些观点听来不但耳目一新,且能振聋发聩,比起他家中那些声名累累的长辈也不差着什么。
——少年,你端端姐其实就是闲得发慌而已,不要想太多!
王焕章这时候对沈观潮有着极大的好奇,从来听人说沈观潮是五百年才出一位的大贤之才,却没想竟也这么会教导子女。
“端端姐,豫文公他主张开边市、开海市,可这样那些商人不该笑死,这真的好吗?要是他们把我朝的盐铁粮草都贩到夷狄,我朝就少了,打起仗来怎么办,这不是自己把家底都送给敌人嘛。”顾汝中是宣和公嫡幼子,在家中行四,人称顾四郎,尖下巴圆眼不时爱扮个猴儿,便是弥猴少年了。
“就因为怕他们把盐铁粮草贩出边境就不开边市、海市,这和你嫌吃干饭费劲,宁可喝粥有什么区别,什么叫因噎废食呀,这就叫。豫文公不是说嘛,每市设防,商人若想从事边市、海市往来,必先获得许可,得许可之后一年一查,盐铁粮草只许入不许出,设若有商人贩卖盐铁粮草,一旦查明以谋逆论处。”沈端言本来想跟美少年们说,商人不只会逐利,商人中也有心里仍存家国大义的,但她不想为天下商人的人品担保,林子大了哪能没几只坏事儿的鸟。
每每一争辩起来,还真没人能争得过沈端言,少年们都以为她的辩经之能是师承沈观潮,压根都没有要赢过她的念头,沈观潮之辩才无碍,举世皆知。朝中多少能言善辩之辈,多半都倒在沈观潮长袍之下,少年们在心里估量一下后,索性都不再抗争。
“若有人私自贩卖又当如何?”
“不开边市、海市就没有人私自贩卖了么,那夷狄各国的制器从哪里来的。历来堵不如疏,加以管制约束,比没有管制约束要好。”一个规范的市场,比一个天天派城管去骚扰的市场要来得有条不紊得多,虽然不免还有占道的,但那也在可控范围内。沈端言说完疑惑地看向面前的几个少年,总觉得不对劲:“刚才谁问的。”
她身后,顾凛川悠悠然道:“是我。”
一下子沈端言就哑下声来,正主真不是那种学识广博的,顾凛川要是识破她,她会不会有危险。转着眼珠子看向顾凛川,沈端言的沉默让少年们也跟着哑然——要不怎么是姐夫呢,一物降一物,嗯,以后扛不住端端姐了,可以叫姐夫来救急。
“若有人私自贩卖如何惩处。”顾凛川把问题再问一遍。
沈端言压根就不想答他的话,按她的想法,干嘛让商人私下贩卖,不如天子家自己来干这桩大买卖。卖给诸国,再挑得诸国互相打仗,这样本朝可暂且得一段时间喘息。别以为这种想法太天真,现代各国都没少用这手段,四大流氓哪一个也没少干东家添柴,西家点火,再给东西二家各卖军火的勾当,只是怎么去挑得诸国打仗,需要土著们自个儿细细推敲。
她毕竟才来不久,且天下大势,她从闺阁的书本里看不到最新的变化。
不过,为自己得修养生息,挑拨别人打得热火朝天,这种流氓败类的手段确实很没人性。而且,沈端言觉得自己没有必要成为陷无数人于战火之中的元凶,但若真是宋明二代,她不觉得自己会有这副心肠,那俩朝代,真不是讲五十六个民族是一家的时候。
但,对顾凛川的问题,沈端言只有干干脆脆的三个字:“没想过。”
端端姐,你就算说谎也说得实诚点好不好,明摆着是在敷衍过去,连我们都看出来了。鸡腿少年在心里嚎着,再去看顾凛川,少年以为顾凛川还会继续问下去,没曾想顾凛川更干脆,他就一个字回:“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