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对方伤害不了他,但他莫名的对自己不自信。若安全感是建立在自己身上,那他或许要过很久,才会自己给自己树立起信心。
“你怎么可能上战场。”卿昱最后只说了这么一句,“我朝还没有皇后上战场的先例。”
“反正我和娘娘约好了,会一直在你身边。你若是要上战场,那我肯定是要上的。借口什么,总能找到的。”白萌懒洋洋道,连对皇帝的尊称都没用了。
卿昱竟也没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他看着白萌这很有些目中无人的高傲态度,只觉得这样子好似更适合白萌。
比那娇弱样让他更舒服些。
说了这么一会儿话,卿昱腿也不软了,身体也不发抖了,心情也平静下来了。
他偷偷看了白萌一眼,然后很快收回眼神,道:“朕不需要你保护,你保护好自己,别在别人面前胡言乱语,朕可救不了你……你真是母后派来的?”
白萌一字一顿道:“是求来的。除了娘娘,谁还会这么用心对你?嗯,现在还加上一个我。”
卿昱忍不住瞪了白萌一眼。
白萌看着卿昱那好像是被惹急了的兔子似的表情,笑意更深:“陛下,该坦白的我已经坦白了,舅舅舅母还在那里等着,咱们是继续下棋,还是去和他们打招呼。说真的,陛下你的棋艺真烂。”
卿昱又忍不住瞪了白萌一眼。
他虽然胆子莫名的大了一点,但是也只敢用眼神瞪白萌。
他还记得白萌指尖滑落的棋子碾碎后的沙子,还有木屑。
头疼,母后到底给他找了个什么人啊,这武力值也太可怕了吧?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只希望她真的有心隐藏,不然还得他收拾烂摊子。
“再下一局。”卿昱道,“朕的棋艺不差。”
只是被白萌的气势吓到了,不自觉脑子就钝住了。
“这次可、可不能……”卿昱想找一个合适的词。
白萌接嘴道:“可不能乱放杀气,把陛下吓着呢?”
卿昱忍无可忍的哼了一声。敢情刚才是故意的?!说好的是来保护他的呢?
白萌笑着和卿昱重新下棋,然后发现少了一颗白子。
卿昱:“……”
白萌干咳了一声,道:“虽然少一颗,但下棋也不一定会用完所有棋子嘛。就算用完了,你把吃掉的白子还给我一颗不就好了?”
卿昱默默低头,下了自己第一手棋。
白萌笑着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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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萌在“坦白”的时候,就丝毫没担心皇帝不接受。
这种人她见得多了。在她那个混乱的时代,人性什么的已经不存在了,被伤害的人比比皆是。虽然有的人熬过来了,变强大了,但也有的人被伤害的记忆折磨,无法解脱。
她拥有了领地之后,急需普通劳动力恢复社会生产。从伤害中走不出来那群人,可不能白养不干活。
温和的手段和关怀不说有没有这个时间和精力,便是那些人自己,在那个混乱的时代,都不会相信所谓的温情。
他们需要在心里树立一个天神般的,可以绝对保护他们的人物。这个天神般的人物,会让他们远离一切伤害,再不用害怕任何梦魇。
既然是天神,当然是与普通人不同的。
她的领地,这天神自然是她。
只是那时候她为了让这些人走出来,用的类似于宗教的方式。现在这方式可不能照搬。
不过方法都是差不多的。既然皇帝不信任身边人,那就不是“人”就好。一个从未出现但留下的东西足以表现自己对皇帝爱意的母亲,是一个很好的切入点。而她,直接不是人类就好了。
就算精怪之类再可怕,但只要沾上“独属”二字,就会变得无比安心。
至于皇帝以后会不会改变,变得害怕她,想要除掉她……白萌微微一笑。她会蠢得给对方机会吗?
从小便听着自己母亲诅咒白萌的母亲,她心中早被她母亲埋下了若不是白萌母亲横刀夺爱,从中作梗,她母亲便会被父亲明媒正娶成为学士府夫人,她也将是风光的嫡女的念头。
这皇后之位本也应该是她的。
白茉在学士府过得再好,在见到白萌的时候,她的心还是跟有蚂蚁在啃噬似的。
白萌身上穿的衣服,头上带的首饰,身后跟的下人,她的神态她的举止她的一言一行都彰显着她和自己的地位不同,便是自己得了父亲和祖母的宠爱,使出了许多嫁祸的手段,白萌也不过挨几句不痛不痒的训斥,自己得几句不轻不重的安慰,事情便就此揭过,还好似自己占了天大的便宜似的。
不过推白萌下水这件事,倒不是她有意为之。她单独约白萌出来,本是抱着白萌要当皇后了,自己也能沾上光,便想修复一下姐妹关系的念头。谁知道白萌对她的低声下气委屈求全不但不心生怜惜,还口出恶言,才让她忍不住动了手。
说是一时冲动也罢,说是积怨已深也罢,她现在唯一后悔的是怎么不把白萌的丫鬟支开久一点,怎么恰巧被人碰见了,还将人救了回来。幸亏祖母和父亲偏心她,一听那丫鬟的指证就让人堵了那丫鬟的嘴,丝毫不相信她说的话。
白茉一会儿想着自己要是没瞒过去会有什么后果,一会儿想着如果白萌死了说不定就是自己进宫,即使当不了皇后,一个贵妃也是可以的。这么想来想去,竟是有些痴了。
白母和白茉聊着聊着就发现白茉有些走神,干咳两声,道:“你说你礼佛的时候遇到了诚王爷?”
白茉回过神来,想起和诚王爷偶遇,娇羞点头。
白母有些担心的看了白萌一眼。若是平时白萌听到白茉出去见到某某陌生男人,估计得大发雷霆吧?但白萌仍旧平静的坐着,表情还是一如既往的优雅微笑,似乎跟没听见似的。
白母道:“你累了,先休息吧。从今以后,你暂且和我住一起。”
白茉心中一喜。怪不得今天白萌如此安静,看来是被家里敲打狠了。祖母为了护着她,特意让她迁来自己住处护着,量白萌再横,也不敢在祖母面前横。
白茉欢喜谢过,被白母身边老奴领去房间收拾行李。
白茉离开之后,白母让人在外面守着,才对着白萌声音颤抖道:“诚王爷……是不是知道咱们家的事了?”
白萌眼中闪过一丝笑意。
白茉话里话外都说着诚王爷对她有意思,显然是想把话题往那方面引。她也算了解白家人,白母和白父比起女儿家的矜持,更看重利益。诚王爷乃是太后独子,深受太后宠爱,皇帝也要给他三分薄面。若是白茉能嫁去诚王府,对学士府肯定是有利的。
便是府中已经有了一位皇后,再多一位王妃,那也是锦上添花啊。
只是白茉眼界太低了些,不清楚朝中局势,更不会审时度势。这一席话,反而让白母对她更厌恶了。
这就是世族勋贵主母教养的女儿和普通后院妾室教养出来的女儿不同的地方,后者只会教你怎么讨男人欢心,怎么察言观色善解人意,前者则从前朝局势到后院管家,每一样都得会。
官宦嫡女若不进宫,嫁出去便是一家主母。前朝的政治和后院的家眷交往息息相关,谁高升了谁贬谪了,谁和谁是一伙的,谁和谁面和心不和,这些都得知道。
后院女眷来往的亲疏,也是前朝政治倾向的一种体现。
白母出身寒微,不可能教导白萌这些,白萌外祖家才越俎代庖,请求将白萌接到王府教养。白母知道自己弱处,欣然接受。白耘虽明知这个理,还是觉得别扭。但他知道好歹,表面上还是对岳父家感激涕零。
白母对朝堂的事不懂,但知道这个节骨眼上再小心都不为过。诚王府逢年过节从未和学士府有过往来,现在突然“偶遇”白茉,怎么想都有问题。
白萌轻言细语道:“知道我落水真相,除了被打发到别庄的丫鬟之外,就只有我和二妹妹两人。诚王爷应该是不知道的。祖母请放心。”
白母道:“那诚王找到白茉,难道真的是……哎哟,看我这张嘴,对黄花大闺女胡说些什么。”
白萌笑道:“萌儿既已定亲,这些话题也不是不能聊。且不说爹爹是未来的国公爷,便是爹爹现在大学士的身份,二妹妹的出身虽说诚王正妃决不敢想,但一个侧妃还是够的着的。可现在诚王府除了正妃的位置,其他都坐满了。那诚王的居心,可就值得商榷了。”
亲王后院有一王妃两侧妃,这三人是可以计入族谱的。侧妃之后还有庶妃、通房之类,庶妃虽比通房地位高一些,也有人伺候,但其实就是个好听的名号,算不得后院的主人,其地位全看生孩子多少和是否得宠。
亲王妃自然是世族勋贵的嫡女才能担任,侧妃一般是高门庶女或者寒门小官嫡女。白耘虽然算是寒门,但位高权重,还有荣王府这门岳家。他的庶女,自然值得一个侧妃位。当然,别人看不看得上白家是一回事,但规矩就是规矩,乱了这个规矩,就是打了白家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