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山顶上浓荫后有一小亭,门窗一关,便是一封闭的房间。此处家具具齐,夏可开窗纳凉,冬可关门避寒。其用花梨木绘花鸟云水大屏风相隔,里间有榻有桌,本是供平日游玩歇脚之用,但因地势太高往来不便,已被主人所弃,现在不过定时派人清扫罢了。
楚清露在宴席进行到一半,借口更衣,便遁了去。她本不是宴席主人,便是一会儿不见,也不太引人注意。
便是陪她一起来的楚清音,也找到了志趣相投的朋友,把堂姐忘到了脑后。而楚弥凤一流,深恨楚清露抢走她的风头,更不会主动去寻人在哪里。
大概所有人中,只有傅青爵在第一时间发现,已经过了两盏茶的时候,楚清露还没有回来。
他有些坐不住,脑中飞快想着是不是有人欺负她,算计她,玷污她……他脑洞大开,把自己搞得特别紧张。
然后在假山顶上的亭子里找到了楚清露。
门窗半开,少女靠着细格子窗,抱膝而坐,月白湘裙的裙角上木莲花蜿蜒缠绕,铺展开来。她背着山水,垂目而静,雪艳疏明,幽约细美。
许是视线中出现了男子皂靴,楚清露才抬了头,看向他。
“这里风景独好,却遭人荒弃,大约只有你这样善于发现美的人,才能找到这样的地方。”傅青爵沉默片刻后,开口便是睁着眼说的瞎话。
任谁都能看出,楚清露背着窗,就算有好风景,她也看不到。
她来此歇息,不过是因为之前才比装逼时用力过猛,紧张至极,头有些疼,才找个没人的地方清静一下,根本不是为了看风景。
但是呢,瞎话的效果是很好的——坐在地上的少女原本冰冷又疏离,看着他的目光很戒备,却在他开口后,怔了一怔后,神色软和,目带笑意。
得多给她面子,才能每次开口都向着她拼命夸啊。
楚清露随口问他,“你找我?”
“不是,”端王殿下面无表情,“只是偶遇。”
“……”偶遇能偶遇到这么难找的地方来,端王殿下脸皮可真厚。
傅青爵跟她说话的时候,目光梭巡四周,想找个坐的地方,但是没有。他本是高傲地站着,但想了想,为了跟楚清露拉近距离,便坐在了她旁边。他用余光看她,见她面上并无介意之色,便慢腾腾地往她身旁挪。
一寸、两寸、三寸……她压根没反应呢!
端王殿下压抑着心中快活,眼见就要挨着她了,楚清露突然侧头看他,让他身体僵住,“你是不是知道些我不知道的事?”
少女一转头,便迎上他的俊容。女孩儿的清新气息,随着扭头说话的动作,向他扬去。傅青爵面容微红,屏息以待,垂在身侧的手指动了动。在一瞬间,他身子就酥麻僵硬。
露珠儿好美好美好美!气息好清好清好清!
好想扑她抱她亲她搂她!
矜持矜持!
万万不能让露珠儿觉得自己是登徒子!
然后自诩正人君子的傅公子,就说了忒不要脸的话,“亲我一口我就告诉你。”
楚清露眼眸微瞠,看向他,“再说一遍。”
傅青爵知道她听见了,便看着她黑曜石般的眼眸,声音平稳地强调,“君无戏言。”
楚清露看着他,半天没说话。其中过长时间的沉默,让端王殿下从一腔火热激动中清醒。他沮丧地想起,就在不久前,露珠儿才拒绝了他。
傅青爵有些意兴阑珊,起身欲走,“算了。”
袖子却被一只玉白纤长的手拽住。这只手很漂亮,指甲粉红,骨节匀称,可手的主人力道却很大。
力气大到把半起的端王重新拽了回去,狼狈地坐到地砖上。傅青爵怔愣抬眼,眼前有影子一晃,楚清露手移到他肩上,倾身而来。
楚清露的眼睛黑得发亮,她笑了一笑,“算了?”
手再狠狠推一把,傅青爵靠着墙,仰头看着俯身的她。
两人目光相对,神情在一点点地发生变化。一开始是小溪清流,接着把水加温,架到大火上烧,水开始沸腾,汩汩冒泡。伸手捞一把,还你一手水泡。
楚清露的手从傅青爵长眉向下扫,她的视线跟随,身子也一点点俯下来。眉毛、眼睛、鼻子、嘴巴、下巴、喉结……继续向下时,被傅青爵一把拽住。
“你拽疼我了。”楚清露脸贴着他的面,语气有不经意的温柔细软。
在她低下来的高烧馨香中,傅青爵的呼吸渐重。只差那么点儿距离,眼睫几乎要碰上;稍微错开的位置,鼻息相互;嘴唇呢,再上前,便能亲上了。
此间燥热。
楚清露伸出另一只没被抓住的手,摸了摸他的耳垂。傅青爵气息一紧,不由松手,转而箍住了她的腰。他仰头要亲她,她侧头,贴着他的面,气息喷在他耳上,悠悠道,“你便是这么调戏小姑娘的?”
傅青爵僵住,不可置信地扭头看她。
还是这样近的距离,她就在不到一寸的地方,语气和之前没什么变化。
他自心煎似火,她却满不在乎。
傅青爵喘着粗气,双唇紧抿,脸色难看。他掐死她的心都有,“我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