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片刻,并不闻有角声回应,只听得几声猿鸣般的叫声在谷间回荡。妙乐高声道:“众位弟兄打起精神,照应好各自的马匹,过鸟道嘞。”众人哄然答应。
吹角的汉子拉着头马当先走上石道,其余马匹一匹接着一匹缓缓跟了上去。林凤生夹在俞三白和妙乐中间走在最末,一眼也不敢向外多看,紧紧跟住俞三白的脚步。这条鸟道固然凶险,但马帮众人来来回回已走了不下数十趟,自已是习以为常了,一路倒也相安无事。
大约走了一顿饭的工夫,石道转了一个大弯,前面的人马转过山石便都不见了。妙乐道:“这条鸟道共有三里多长,另一边的崖道比这边的要长一些。由于过去的人马被山崖遮住,从后面看倒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是以前辈赶马人便将这条石道唤作‘藏马鸟道‘”。
俞三白颔首道:“你常年往返于此处,遇到过的危险想必不少罢?”
妙乐道:“新入帮的马匹胆小浮躁,乱闯乱撞,掉下深谷那也是常有的事。我们吃这碗饭的艰难险阻见得多了,那也没什么。”说着又高声唱道:“路边山高石崖陡,大铃回头响箐间。去时骡马三十个,回来到此只九双……”
林凤生初时甚是害怕,一句话也不敢多说,双眼只是盯着俞三白的脚后跟。走着走着胆子便也渐渐大了起来,听得妙乐的山歌,笑道:“妙大哥,你这唱词应当改上一改,‘来时骡马三十个,过了此处只九双’,这才符合此地之险。”
俞三白骂道:“胡说八道,你这不是咒你妙大哥么,可别犯了人家帮中的禁忌。”
妙乐爽朗一笑,道:“前辈不必多心,我的马匹那都是在道上走惯了的,有道是老马识途,来时是三十个,出去还是三十个,一个都少不了。那是百无禁忌。”三人一起哈哈大笑。
妙乐又道:“林兄弟这词改得好啊,哥哥我记在心上了。往后走到艰险之处我便让众兄弟高唱这两句调子,也好提醒大伙小心在意。”
三人转过弯,见前面的人马不知为何都停了下来,妙乐叫道:“磨磨蹭蹭的干甚么,要歇也得等走出这鬼地方,不要停下,抓紧往前走!”
走在最末的汉子道:“走不成,前面堵住了。”
妙乐道:“传话上去,问问怎么回事。”
由于马多人少,五六匹马后才有一名赶马汉子照管,首尾间相距颇远,故此如要得知前面的情况,便只能一个一个依次传问上去。那汉子朝他前方一人道:“喂,大锅头问你们前面怎么回事?”那人又再向前面的人喊话。
不一会儿又由前往后逐一传了下来,最后一名汉子听完道:“大锅头,听说是对面来了个帮挡住了去路,来顺和他们吵起来啦。”
前面第二个汉子传话时甚是大声,妙乐早已听在耳中,怒道:“老子早他妈听见了,是谁这么大胆子,敢跟老子抢道。”向俞三白和林凤生道:“前辈和林兄弟稍等片刻,待我上去瞧瞧。”从马驮中抽出一把单刀,躬身钻过马腹往前面去了。
俞三白道:“看这架势一场争斗是免不了的了,我们也瞧瞧去。”
林凤生道:“说的也是,此路如此危险,可别闹出什么乱子来。”
俞三白道:“照这么从马腹下一匹匹钻过去,只怕前面早已闹得不成样子啦。”说罢伸手托住林凤生腋下,双足在地上一点,身子便向前蹿出。
林凤生一声惊呼,身子已在半空,斜眼一看右面,仍旧下临深谷,头脑一阵眩晕,不敢再看,连忙将眼睛闭上,双手紧紧揪住俞三白的衣衫。
俞三白施展轻功,依靠马背借力,在马队上纵跃如飞,一起一落便是数丈远近,当真是如履平地一般。
林凤生只听得耳畔呼呼风响,身子忽高忽低,心里害怕之极,一遍遍默念着阿弥陀佛,菩萨保佑。也不知道念了多少遍阿弥陀佛,风声忽止,身体缓缓下落,接着双脚踏上了实地,只闻叫骂声夹杂着金铁交击之声不绝于耳。
心知已到了两帮争执之处,这才睁开眼来,回想适才情形兀自心有余悸,身子忍不住微微发颤,手心里净是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