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松摇了摇头,连连叹气。袁不羁知道,杨松是在感叹天道不公。突然之间,一丝悲凉之意如这冬夜的寒风一般,在袁不羁的心里掀起一阵风浪。对于魏忠贤的侥幸逃脱,袁不羁已经司空见惯。
真正让他觉得这天道不公的,自然是这胆敢在众目睽睽之下弹劾魏忠贤的洛惜离。或许,她是一只妖。或许,自己也曾经怀疑猜忌过她,然而,这一切似乎都随着她的消失而烟消云散。
现在的袁不羁,只想知道一件事情,她在哪儿?她好还是不好。袁不羁漫无边际地想着,脑子里尽是有关于洛惜离与他的点点滴滴。待到他回过神来时,却只来得及听到杨松的只言片语。
“……雷大人也是无奈之下,才用了袁大人之前写到一半的奏折,用以将大人与此事撇清关系,保大人周全。”
“……什么奏折?”袁不羁一愣,忽然有些不知所措。若说是自己写到一半便半途而废的本子应该少之又少,且悉数毁尽了才是。若真有那么一本到了雷跃龙的手上,他应该有此记忆才是。
“就是不久之前,大人曾经想要将自己对于洛惜离的猜忌一一上表的那一份折子啊。大人还在上头说,怀疑洛惜离来历不明,是金人细作,大人难道不记得了么?”
杨松奇怪地看了袁不羁一眼,却见袁不羁的脸色霎那间变得有些难看。惨白的颜色映在这飘渺的烛光里,更添了几分沉重的气氛。
“是了……是有这么一个本子,我怎么就忘了它的存在呢……”袁不羁苦笑了一声,便没有再说下去。
杨松的话让他禁不住想起,刚把洛惜离送进宫中的那一阵子,他是如何坐立难安,寝不能寐,食不知味。就怕自己亲手将一后金细作送进了后宫,让后金人的美人计得逞。
特别是在亲身经历了那一场通天卜卦的闹剧之后,袁不羁这样的担心更甚。这全是因为洛惜离以白雾做遮掩,对他说的那些话。
她说,明朝将亡,让他万万不可再接受任何远征差事。否则,他袁不羁将与这大明朝一块毁灭殆尽。
当天晚上,袁不羁回到家,在心烦意乱之下终于做出了一个决定,便是写书陈表,将自己对洛惜离的种种猜忌一一写明。然而,这份奏折还没有等到上报给明熹宗的那一天,皇上便开始身体抱恙,无法上朝。袁不羁又不想将这折子落到魏忠贤手里,于是这件事情就这么搁置了下来。
最后,那本写了一半的奏折,还被雷跃龙给拿了去。没想到,转了一圈,被他视为废弃之物的东西,却在关键时刻救了他的命;就好像当初的洛惜离那样,纵然被他百般猜忌,她还是数次救他于危难之中,不曾犹豫。
“大人记起来便好了。在下还怕传错了话,让大人与雷大人之间,心存芥蒂。”见到袁不羁已经想起,杨松禁不住松了一口气,抬手便要告辞,“既然事情已经全部转达,杨某这就退下,不打扰大人您休息了。”
“杨大人客气了。现下宁远城中生活艰苦,承蒙大人不弃,愿意来此助在下一臂之力,在下不甚感激,何来打扰一说。杨大人请。”
袁不羁微微笑着,抬手便为杨松掀起了门帘。只是帐篷之外站着的一个人,让二人都愣住了。
“满桂?你怎么……”袁不羁看着满桂阴沉的表情,心里咯噔一下,只道也许从刚刚开始,满桂就已经站在了门外。他对洛惜离的爱慕之心,袁不羁作为过来之人,怎能看不出来。若不是因为听到关于洛惜离的事情,满桂也定然不会对自己露出如此蔑视的眼神。
就好像,他之所以能够苟延残喘的活着,都是因为他的那本奏折对洛惜离横加诟病。
“哼!”还没等袁不羁说完话,满桂便冷冷一哼,拂袖而去。留下心似沉重的袁不羁和浑然不知发生何事的杨松站在风雪中,好不滑稽,又好不尴尬。
“这……满副将这是怎么了?”
杨松回过头来看向袁不羁,却见他淡淡一笑道:“没什么。这孩子虽是可造之才,脾气还得再磨磨才是。杨大人,请跟我来。”
说着,袁不羁便将杨松往监军帐篷里头引,再也没有回头看满桂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