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很久以前,南梁国有一位美丽的公主。她聪慧可人,芊芊玉指善抚七弦瑶琴,娉婷身姿善舞人间天籁乐章。平民百姓虽不曾见过这天仙之貌的帝姬,市井坊间皆在流传她的风姿绰约。
一切看似完美无缺,可是这琉璃幻境、海市蜃楼的皇家生活,终究敌不过一瞬间的乱世洪流。一夜之间,尚未到及荓之年的公主,便成了乱臣贼子枭首的阶下囚。
也就在那一个晚上,公主成为了杀父窃国仇人的女人。
……
这只是故事的前半段,后半段,惜离已经不忍心再去回想。她只是手中拿着溧阳给她的那个所谓信物,反复在掌中摩挲。这枚血红色的勾玉,像是染上了溧阳的心头血,鲜红欲滴。更像是……那个被人分食殆尽的候景的血肉。
既然血肉之躯已不再,为何魂灵却会如此完整,任何受千刀万剐之刑的人,都应该魂灵飞灰湮灭了才是。更何况,当初候景身上的肉,都碎成了片,被人一一分食了……
除非,这男子身中和袁不羁一样,有仙魄存在。又或者,这男子的魂灵根本就是用邪咒法术,重新拼凑而成的。
惜离眉间一动,候景身上的符咒纹路在她眼前一闪而过。她的脸上,现出几分了然的神色。了然之后,便是凄然。对于溧阳的怜惜,更是油然而生。
他人从不曾给予溧阳任何选择的权利,云若说得对,纵然是皇亲国戚又如何?在世之时遭这样的罪孽,得这样的纠缠,倒还不如投胎于寻常百姓家中。说不定还能含饴弄孙,颐养天年。
不至于红颜薄命,有此劫数。
惜离曾问过溧阳,既然是这种支离破碎的结局,为何还要去寻候景。任他一人自生自灭,而你只要假以时日,便可脱胎换骨,不好么?
那一刻,溧阳只是沉默。又好像是怕惜离反悔,在太阳升起,自己要隐秘于暗处之前,给了惜离这么一个血色勾玉。
只是说,这是那人送给她的生辰礼物。千年以来,她都一直带在身边,不曾让其离开半步。
看着溧阳的身体慢慢稀释到虚无,惜离终于明白,这便是人间四大苦。
求不得,放不下。
或许是爱是恨,溧阳自己都已经分不清楚了。若说是爱,一个窃国之人、将她整个家族杀戮殆尽的衣冠土枭,她又怎能爱?
若说是恨,为何仅仅只是一个平淡无奇的血色勾玉,她却随身带了千年。
所谓情字,甚是磨人。
惜离摇了摇头,满心不解。抬头间,又将一杯水酒灌下。杯中陈酿混着月光一道,进了她的体内。
这杯酒刚喝完,身边便传来一阵轻笑声。惜离没回头,就知道是何人造访。
“我若没记错,赤珏你是最爱这些美酒佳肴的。今日特地叫人准备,便是为了引你来。”说着,惜离便将酒杯斟满,长袖随意一挥,便将杯中酒落到了赤珏手里。
“哼。你怎么知道,我就在附近。”赤珏看了看手中酒杯,这杯子如她指尖一般,晶莹剔透,形状可爱。看样子,应该是现今这个苟延残喘的大明皇帝给惜离送来的,“你在这儿,看样子过得不错。”
“再不错,我终究都会走。这国尚未到亡时,你我都知道。所以,这儿不需要一个祸国殃民的狐狸精。”惜离俏皮地眨了眨眼,又将一杯酒吞入腹中。尔后她将空杯倒置,对着赤珏咯咯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