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不羁满眼所看到的,既不是自己心里所向往的大地回春,更不是他一直所盼望的人间正道。忠臣被奸臣所害,忠义被虚伪所驱赶出朝野之中。即便朝纲不振,日夜依旧轮回,四季仍在交替。袁崇焕抬头望着这浑噩的天,忍不住仰天大笑起来。
笑中有泪,泪中带血。
袁王氏瞧着夫君几近癫狂的模样,热泪盈眶。仿佛这泪水根本就是替袁不羁所落。
一个不速之客偏偏在这时闯进了袁崇焕的宅院里。这人官拜五品,虽然只不过是一个大太监,却因为是魏忠贤的门徒,显得有些趾高气昂。
“哟,袁大人,您这是……”
这宦官带着两个锦衣卫进了袁家的大门,一眼就瞧见袁不羁仰天长笑的模样,他带着笑半是讨好地问着。
袁不羁笑过之后,忽然冷静了下来。
“没事,本官只不过是笑看不平之事罢了。李公公突然造访寒舍,可是有事?”
袁不羁的回答惊得在场的众人都出了一身冷汗。哪知道这李姓宦官并没有变脸色,依旧笑眯眯地答道。
“咱家是带皇上口谕而来,办得可是真正的公事。袁大人,接旨吧。”
说着,他便从一旁侍卫手上一手拿过一个长型卷轴,那里头是什么众人并不清楚,因为是被明黄色的丝绸裹着。袁崇焕盯着这东西好一会儿,这才跪下来。
“奉皇上口谕,念袁佥事是不可多得之才,一人一骑便可折返于山海关皇都之间,特责令袁佥事替朕去办了这个差事。十日之后,朕便要一个结果。来,袁大人,这卷轴是皇上赐给您的,好好收着吧。之后,可是还要还给皇上的。”
李公公宣读完口谕,便将那长型的卷轴双手捧着,放到了袁不羁的手上。
袁不羁低着头,两手捧着这东西,突然觉得双手沉甸甸的。无端端地,便让他想起了侯徇提到了那副画像。
“……臣领旨,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好嘞,差事咱也办完了。现下也该回宫了。袁大人,这接下来,可是要看您的了。”
李公公笑着又吩咐了几句,见袁不羁不作声,只是绷着脸听着。他心里可别提多痛快了。临转头时,还特意瞧了几眼那卷轴,这才带着他的人走了个干净。
直到再也听不到人踩在雪地上的声音,袁王氏才敢站起来,见袁不羁还跪在雪地之中,赶忙又上前将他扶起来。
“……皇上到底是给你什么差事?难道是叫你去山海关赴任了了么?”
袁不羁低头不语,半晌才将手上奉着的口谕丢到了袁王氏怀里,一个人单手提着那卷轴走了一阵,似乎觉得太过累赘,竟然又是一扬手,连带着包裹着卷轴本身的明黄色丝绸一道丢到了雪地里。
这样的举动把袁王氏吓了个半死,赶忙上前将那卷轴捡起来抱在了怀里,却又不敢喊住自己的夫君。只能够眼睁睁地瞧着袁不羁满是恼怒地冲进房间里。
大管家见着这个情景,也知道自家老爷不满于当今圣上所作所为,却又无力反抗,憋屈得很。他挥了挥手让下人们都撤了个干净,这才走到袁王氏旁边,帮她捧着那副卷轴。
“夫人,那口谕上是说了什么?怎么老爷发这么大脾气?”
袁王氏听着管家的问话,这才想起要看上一眼。她从怀里将那口谕拿了出来,只是扫了两三眼便已明了这事情的前因后果。
“皇上让元素去找一个人。”
袁王氏看罢,又将口谕叠好,端端正正地攥在手里,却不知道现在该不该还给袁不羁,就怕他牛脾气一上来就将这东西给烧了。想了一阵,她还是先往自己的房里走去。准备等到晚饭的时候,袁不羁的脾气消了一些,再连这口谕和那卷轴一起给了他。
“找人?什么人?”
大管家愣了一下。侯徇堂堂一山西道御史都被魏忠贤的专政气得罢官抗议,对这内忧外患整个撒手不管了。大管家想不通,现下还有什么比重振朝纲更重要的。
莫非皇上要找的人,与那三顾茅庐才肯现世的孔明诸葛有得一比不成?
袁王氏踏着细雪进了大厅,依稀能够见到袁不羁负气走向书房的身影。她小心地看了一阵,这才敢低声回了大管家的话。
“是个女人。模样,正在这卷轴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