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又发动了起来,米娅抓了抓头发,汉尼拔背着她走回了庄园。
已经凌晨,马戏团的几个人在酒馆喝的酩酊大醉,脸颊通红的在路上勾肩搭背的笑着,同样从酒馆出来的高大肥胖的男人粗鲁的打着酒嗝,手里还攥着酒瓶子在巷子里摇摇晃晃的走着。
巷子并不宽,他的体型和走路的方式几乎霸占了整条巷子,头顶呲啦一声那盏灰扑扑的小灯灭掉了,男人嘴里又是骂骂咧咧的,在不小心踢到一大块石头后。
靠着墙他又咕噜噜的喝了两口酒,黄褐色的液体从他嘴角流了下来,钻在了他的茂密胡子里去了。
黑暗里他像是撞到了一个人,男人是镇上的屠夫,力气大说话粗鲁,他这时已经有些神志不清。伸手推了一把面前的人,被撞到的人应该比屠夫要矮很多,被推了一把倒退了两步,踩在了巷子外飘进来的黄叶子发出一阵咯吱声。
“没有长眼睛吗!”他啐了一口,“矮子,也许你需要我拿两对猪眼睛给你安上去。”
对面没有声音,屠夫依旧摇摇撞撞的走出巷子,“烂货。”,一边嗤笑着屠夫迈着沉重的步伐离开。
米娅难得起了早,紫夫人昨天晚上给她做了一件小和服,浅颜色的布料上面缝着棕紫色的花朵,是很早准备的,只不过昨天做好了才展示给她看。
汉尼拔也有一件,他放在衣柜里没有穿。
米娅对新衣服表现的很是热情,她坐在紫夫人的怀里梳头发,爱惜的摸着自己衣服上的花。这大概是女孩子的可爱之处,而这也是男孩子不懂的地方。
“去集市买些东西,米娅想去吗?”米娅觉得自己都快沉溺在紫夫人的声音里面了,她说话的时候温柔的过分,还会用手指触碰米娅的额头。
随后,这场集市变成了四个人的出行。
比莉吉特跟在后面四处看是否有新鲜果蔬需要购买的,米娅不让汉尼拔抱,她今天穿的和服想要走路,汉尼拔低着头戳了一下她的脸。
“今天屠夫没有做生意呢。”比莉吉特压低声音说着,米娅从她脸上看出松一口气的神色,紫夫人没有太大的反应。
屠夫的摊子因为昨天没有清理干净或者说他敷衍了事的擦了两下,那块剁肉的厚木板上面还粘着粘腻的血块,走过去的时候猪肉骚味和变质的血腥味扑面而来,熏的令人难受。
“夫人,我们去那边看看吧。”比莉吉特扇了扇风,眉头蹙起看起来很是嫌恶。
米娅也捂着鼻子,汉尼拔面色无常的把她抱起来塞在自己的怀里,这一回米娅没有拒绝了,实在是太难闻了。
“嘿哥们,他今天没来吗?”一个常客闻着屠夫旁边的摊子,他们经常被看到在一起开着荤话,有着共同的低俗爱好。
穿着围裙的男人正在剁排骨,听到询问后连眼睛都不抬,嘴里骂骂咧咧的,似乎前几天才剃过胡子,现在嘴巴旁边都是青胡渣,“谁管他呢,指不定又是喝多了酒在家像死猪一样睡觉!”
他又剁了一刀,排骨上粘着的碎肉溅到了男人的脸上,红色的肉沫贴在脸上像是没有感觉到一般擦也不擦,继续剁着下一块肉。
常客悻悻的走了,跑到了别的摊子上面买肉去了。
紫夫人拎着小钱包不紧不慢地在集市里逛着,戴着黑皮帽子的男人围着黑皮围裙在自己的桶里捞了一条鱼出来,还活蹦乱跳着溅了卖鱼的一身水。
是三文鱼,紫夫人脚步走快了一些,她弯下背查看着放在大木盆里的鱼,询问了价格之后挑选了几条让摊主装好带回去。
她的表情因此而更加愉快了一些,随后又买了一些果蔬才乘兴而归。
塞尔奇踩了刹车,这是回庄园的必经之路,此刻却响着警车特有的响声。他拉下车窗把头伸出去看,两辆警车堵在路口,还有穿着警服的男人挥着手让轿车在路边停下。
把脑袋收回来,塞尔奇扭过头把外面的情况告诉紫夫人,“警车把路堵住了不让过,也许又出了什么事夫人。”
比莉吉特坐在后面,她伸着脑袋望了望外面的情况,“不会又有孩子失踪了吧,上帝啊。”
米娅抓着坐垫也伸着脖子想去看,被汉尼拔拉了回来,“不要看……”
等了十分钟,塞尔奇下车去查探情况,他关好了车门,并提醒他们把车窗也拉上去。
米娅靠在汉尼拔的身上从座位旁边的缝隙里偷看着外面走来走去的警员,汉尼拔看不到她在偷看,只是抱着她的时候捏了捏她的掌心。
肉呼呼的,很暖和。
米娅被捏的有些痒,拍掉了他作乱的手,“汉尼拔,痒。”汉尼拔这才老老实实的抱着她,等着司机塞尔奇的归来。
穿着皮外套的塞尔奇走了回来,他摘了帽子整理了头发又重新戴上。他打开门坐了进来,带着似有若无的血腥味。
他顾忌的看了一眼身后两个孩子,凑到紫夫人耳边把外面的情况说了出来,“屠夫死了,被一根鱼线勒死的……夫人,你们要不要先走回去,我估计还要等一个小时才会把路让开来。”
“那就下车吧。”紫夫人回头吩咐比莉吉特,“不要让他们看到现场。”
比莉吉特点点头,率先下了车。
现场也不是很血腥,米娅被比莉吉特和汉尼拔挡在最外层,什么也看不到。比莉吉特强行镇定的挺直了背不去看,当她低头看到脚下草地上溅到的血时呼吸一滞,拎着袋子的手下意识的攥紧了。
汉尼拔用手挡住了米娅的右侧的视线,紫夫人走在前头,拎着自己的包,他闻到了浓重的血腥味在路过离屠夫躺着的地方一米处,不由得投过了视线。
他的身高足够他能够从警员之间露出的缝隙里看到随便套着灰衣服的胡须男人躺在地上,眼珠爆出,胡须遮住了嘴唇,脖子流下的血淌在他的身上,衣服也浸的透透的,血红一片。
他的尸体就像是暴露在空气中的猪肉,衣服从脖子的地方被撕开,露出被血染红的白花花肚皮和被脂肪充斥着的肥肉,汉尼拔收回眼神,咬了一下下唇。
屠夫在镇上的品行很不好,不仅仅是因为他满口粗话,还有几年前发生的一件事让众人对他嗤之以鼻。
谁杀了知更鸟这首歌也是几年前和一场小孩死亡案件息息相关,这几年尽管没有再发生过,却也让镇上的居民对这首歌忌讳莫深。
前几年这首歌传过来的时候并没有引起多大的注意,除了曲调奇怪歌词奇怪一些,大人们并不阻止孩子们唱歌。
“谁杀了知更鸟?是我是我……”小孩子一个传一个,最后陆陆续续开始有小孩子失踪,当第三个小孩子失踪的时候,第一个孩子的尸体在树林的一个树洞里被人发现。
他被绳子勒死在洞里面,穿着鞋的小脚还在树洞外面放着,用树叶子覆盖上,如果不是走过去认真看的话,根本看不出来这里有一个孩子。
直到一个猎人再树林里追着一只兔子的时候,他闻到了一股难以言喻的恶臭,小孩子的尸体在树洞里被雨水泡过,已经开始腐烂了。
第一个孩子的发现才真的引起了镇上居民的注意,他们开始到处寻找第二个孩子的身影,终于……第二个孩子被勒死在一处农田,而且就是在他们刚开始寻找的的那天晚上死掉的。
“这叫报应吧,”站在尸体不远处的男人抽搭着烟嘴,和一旁知情的老头说着话,“第三个孩子是在屠夫门口发现的,就这样挂在了他的门上。”
老头摇了摇头,“他是个冷血的人。”
“对呀,”男人放下烟嘴,“等我们找到孩子的时候质问他有没有听到什么动静,他居然说一个小孩敲了他的门但是被他赶出去了,而且比利还求他说让他躲避一会,有坏人跟着他。”
老头不说话了,他的孙子正是死掉的第三个孩子,比利。
如果活下来的话,也许有他这么高了。但是他什么也没说,没有看屠夫的身体,转身往自己的房子走去,他的比利已经没有了,说什么也没用了。
几年后这首被小镇居民忌讳的歌曲再次摆在了眼前,他们喝止着孩子们唱这首歌,后来又发生了失踪案。
只不过这一回的死亡方式并不一样,而且带来这首歌的小丑还把失踪的第二个孩子带了回来,他们开始否定了自己原来的想法,否定了谁杀死了知更鸟这首歌不是导致这次失踪案的关联,于是他们放任自己的孩子再次唱响了这首歌,也只有这一次。
罗伯特对这种歌的厌恶程度在看到屠夫的尸体时达到最高,因为他的死法和几年前死掉的孩子基本上是一模一样的。
凶手没有找到,他在杀了第三个孩子以后就消失了,没有给居民和警局任何反应的机会,而现在看来,这位当年被称为‘知更鸟’的凶手似乎再次来临了这个小镇。
这不是一个好消息,他们前几天死掉的马莉莉还没有找到凶手,现在似乎又多了一个让他们恐惧的人。
米娅和汉尼拔这段时间并不被允许独自出门,哪怕是白天的时候,也必须有仆人的陪同。
而这个时候,小镇里相对富有的家庭开始互相走动,待在家里也忍不住乱想,还不如抱团取暖,多来两场聚会也许会将心底压制的恐惧和愤怒发泄出来一些。
夏洛克福尔摩斯此刻正在后花园里坐着,他的卷毛被很好的打理了,看起来服帖多了。
罗伯特上次在医院碰到了他们,借着这次机会也正好来拜访一番。
在相对较好的天气里,罗伯特一行人带着礼物来到了离得不太远的另一个庄园,福尔摩斯老夫人看起来精神很好,站在她旁边的夏洛克标准的和他们行礼,看起来有些难以接触的模样。
向来都是孩子们被放养,而成年人讨论成年人的事情。来拜访的不止莱克特家,还有隔了一座小山的富商也带着孩子过来了。
夏洛克很负责的把几个孩子带到了后花园,然后就坐在那里做自己的事情了。
米娅认出了富商家的那个孩子,是那天看马戏团表演的时候,被小丑问到的那个女孩子,她看起来有些腼腆,和米娅打了招呼后文文静静的坐在了后花园里的石凳子上面看花。
汉尼拔看到桌子上的国际象棋,他是拜访的所有孩子里面唯一一个男孩子,夏洛克把棋子摆好,“要来一盘吗?”
汉尼拔点头,少年的声音非常的青稚,但他又是沉稳的性格,笑死来的时候米娅觉得他整个人都在发光,汉尼拔长的真好看啊,米娅心想。
她没有事情做,也学着那个叫做芬瑞丝的女孩子在旁边看花,她看的无聊时就把口袋里放着的毛线绳拿出来玩一玩,渴了就跑到汉尼拔那里喝两口茶。
她和芬瑞丝各自占了一个角落看花,米娅看不懂国际象棋,她只是看到了汉尼拔在欺负一个比他小七岁的卷毛,而卷毛的脸也崩得越来越紧。
他以后肯定长着一张马脸,米娅在心里吐槽着。
芬瑞丝突然站起身,她独自一个人在花园的角落里看花,就算有什么动作也不怎么注意。
她看了汉尼拔他们的方向,又回过头迟疑的往花丛里钻,后花园并不是封闭的,只是被一道铁栏杆挡住了。
她看到一只黑猫,很矫健的身躯,尾巴上系了一根绳子,上面飘着一只红气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