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对人站在门前,是郑大人夫妻。澄心模糊眼睛,见到父亲身上穿的,却是官服。她不解地下车,又带着思念而去,先奔向父亲:“几时复的官?”
石涉在旁边不悦哼一声。
郑大人不明就里,只顾着见女儿,没有听到石涉的不悦声,含笑对澄心:“多亏萧世子之力。”冤死的官儿都有,郑大人当初不能复原职,也自有原因。
澄心红了脸,偷偷看石涉沉下的面庞。和母亲见过后,不安才消失,想到萧世子出力,只怕是与石涉有关。
有什么关系,石涉不肯说,澄心问不出来。
第二天,就去见陈香稚。陈香稚成亲后,吕陈两家生意并一家,陈香稚还住在家里。她面容憔悴走出来,把澄心吓一跳。
“这还是你?”
陈香稚放声大哭起来。边哭边骂,骂得呜咽一片,澄心才听明白,也目瞪口呆,嗓音都变了腔:“吕小胖要纳妾?”
这怎么可能?
“吕小胖不是一直拿在你手里?”澄心认为自己听错了,肯定听错了。陈香稚跺脚大骂:“中秋节走过亲戚,他回来就要纳妾,说我不生,哼,我骂他不生。他说找一个试试就知道。”
澄心倒抽一口凉气,喃喃:“也许还是他不生!”
这是一件大事,陈香稚生活中地震,澄心生活中也要地震。她闷闷不乐回来,要找石涉,人不在。三更后,石涉才回来,澄心用力扑在他衣上闻过,酒气虽淡,也闻得出来。
“才回来,你就变回去!”澄心用力指责。
石涉把外衣丢下,去找浓茶喝:“不是对你说过,路上只有你,所以只对着你!”澄心涨红脸:“是和萧世子?”
“他还没回来,就回来,我也不找他!”石涉提起来就忿忿,这样子,有点儿像孩子。这才想到问澄心:“你不喜欢什么?”
“吕小胖要纳妾,你去劝劝吧。”澄心急急忙忙告诉他。石涉愕然过,哈哈大笑。澄心恼怒:“你幸灾乐祸?”石涉点头,生怕澄心看不到,笑声里加上几个字:“正是!”
这一笑,直笑到床上。
澄心恨不能捂住耳朵,睡梦中仿佛也有石涉的笑声。
可澄心,不喜欢!
过上两天,郑夫人问女儿:“回来你就不高兴,天天颦眉为什么?”澄心才张嘴,郑夫人阻止道:“吕小官人纳妾也应当,就是你,到如今没有孩子,我为你担心,你倒为别人担心!”澄心走开。
郑夫人后面嘀咕:“当了家,脾气大了不少。”
等石涉回来告诉他:“母亲说我不生怎么办?”石涉不怀好意把澄心从头到脚扫一遍,煞有介事地道:“给我纳妾,一要品貌端庄,二要门当户对,三要,”澄心喊:“停!”也不怀好意:“你的王妹妹最适合,你遗憾吧,她嫁了人,再没有第二个,你呀,就认了吧。”把鼻子朝天:“只能我生了,你慢慢等着。”
石涉缠上身来,调笑道:“我等不及,我要快快生才行,你不答应?”恩爱中,澄心忽然叹气:“你去劝劝吕小胖吧。”
“我劝他多纳几个,一个太少,一次至少仨。”石涉乐不可支。想到陈香稚不能再趾高气扬,一定很好看。
澄心终日闷闷,石涉早回来,也发现她的异样,沉下脸:“别人家的事,你少上心!”一席话把澄心的性子激上来,她扬眉昂首:“我偏要管!”
但是愁眉苦脸没主意!
灰头土脸来找石涉:“萧世子说你心细,你给我出个主意。”石涉装听不见,被缠得急了,敷衍道:“人家心爱这事,能怎么样?”
澄心由此得了一个主意,马上去见陈香稚。
吕小胖和陈香稚生气,一定要纳妾,要生个儿子下来传宗接代,这几天住在铺子上。正在见媒婆,说要人的事情:“要清白的女子,要会生的。”媒婆堆起笑:“官人,屁股大的一准会生。”吕小胖皱眉,闪过香稚得意的笑脸,还会伴有笑声:“哈哈,找了一个也不会生,还生得丑模丑样。”他摇手:“还要俊俏,比我家娘子只能好不能差。”
铺子上的人一五一十传给陈香稚,陈香稚咬牙切齿,停上三天,自己来见吕小胖。
两个人一见面就斗鸡,因此几天不见面。吕小胖对着陈香稚总有点心虚,把脸扬起来,狠狠沉下去,装看不到她。
陈香稚自己坐下来,用手把桌子用力一拍,喝道:“有话和你说!”
“你说我听着!”
“我问你,你是要纳个生孩子的妾,还是相中什么人?”陈香稚怒眉瞪眼。
吕小胖啼笑皆非:“这话问过多少回,是要个生孩子的,生下来给你养,你说不行,你回家去,我自己养在外面!”
“好!我答应你,这妾却要我来找,生下来我来养!”
吕小胖大喜,愣在那里,半天才小心翼翼问:“你说真的?”陈香稚冷笑:“当然真的!”
这就传出消息,吕小官人要纳妾,陈氏娘子为他挑选。
吕家陈家皆有钱,满京里媒婆跑断腿说人相看。吕小胖当天晚上回家来,对陈香稚温存,被陈香稚撵走隔壁去睡,碰了一鼻子灰。
足有十几天后,一个娇娇弱弱的女子被领进门。吕小胖是个勤快的商人,晚上算过帐挟着账本子回来,进家门就见家人们都笑。吕小胖也笑,以为自己挺有人缘儿。
正房门外,见到里面坐着两个女子。吕小胖问丫头:“石少夫人来了,怎么不对我说一声儿?”丫头抿着嘴儿笑,因陈香稚住家里,这是陈家的丫头。她笑盈盈:“请官人自己去看,就知道了。”
吕小胖以为是澄心,打起笑容往里来。陈香稚从不起身,似懒散非懒散地道:“你回来了。”又喊那女子:“香怜,见过官人。”
烛下转过一张面庞来,如娇花软玉一般,雪白肌肤,黑亮眸子,起身时,似欲被风吹去。再一想房中并没有风,才看清是她体态纤细所致。
香怜走上两步,吕小胖鼻子里闻到香风阵阵,他差点儿打喷嚏,用帕子捂住鼻子,品出来这香粉是上好的,一定是香稚给她的,看来诚意不少。
“官人,”香怜低低的伏在地上,如花落石阶,惹人迷醉。又有这香风在,人也半醉了。陈香稚冷笑着,对香怜道:“你去吧,我和官人有话说。”
香怜站起来,给了吕小胖一个眼风,依依扯扯地出去。
吕小胖欢喜的抱过陈香稚就要亲,陈香稚用手挡住,正色道:“你坐下来,有话对你说!”吕小胖老实坐下来,又是从前听话时样子,道:“你说你说。”
“这是从城外买来的,随父母到这里,父母死在路上,她卖身葬父母。我看着吧,长得也不错,你也见了,品行像是也好,不过只有一条,就怕你不答应?”陈香稚斜着眼睛看他。
吕小胖笑嘻嘻:“你一定不会干脆答应,你听我说,是中秋过节,我往老舅家里去,几个亲戚对我说的,我想想有道理,回来和你说,你不答应,我只能外面去住。”
陈香稚问问人名,恨得快要咬人:“这几个,是我不借钱的那几家?”吕小胖道:“这与借钱无关,人家说的也是正经事。没有孩子,老了你怎么办?”
陈香稚气了半天不说话,还是吕小胖问:“是什么事你要答应?一定是刁难,你说吧,我不怕。”
“你当然不怕,你看到香怜,马上就动了心。”陈香稚生气地道。
吕小胖急了,赌咒发誓:“这不是才见到她,是生得有几分颜色,论起来,还不如你,难道我第一面,就对她横眉怒目。”
陈香稚笑得假惺惺,这才告诉吕小胖:“人家是有志气的人,说卖身葬父母,以后当妾当丫头都行,就是这孝是要守的。”她伸出三根手指头:“也不守多,要守三十天。”吕小胖想想不多,夸奖道:“到底是你找的人,一听就是好人家的人。”
当下对陈香稚感激不尽,夫妻暂时和好。
香怜在陈家住下来,人人称她香怜姑娘。每天没有事,就在她自己房里呆着。过上三天,吕小胖从外面回来,这一天格外的晚,月色满在中天。进二门,见一个身影,比红莲而不妖,比白莲更清纯。
香怜袅袅过来,嗓音柔若天上人:“官人,您回来了。”
吕小胖心里格登一下,第二次为她迷醉了。他的心本来全在钱上,经亲戚们说有纳妾的心,但是自见到香怜后,色心之门才算打开。
男人动了心,会问的话有限。吕小胖既不能现在就同房,就问:“你缺什么,要什么对我说。”香怜眼中有了泪,吕小胖哎哟哟一声:“是谁委屈了你,还是少什么?”
“回官人,我能嫁官人是三生幸,只是父母那里,还要周全。”香怜轻泣:“我不敢对大娘子说,我想在自己房里为父母摆灵位,着孝服。”
吕小胖晕乎乎,还夸她:“这是好事。”
第二天,香怜堂而皇之在自己房里摆下两个灵位,祭奠的东西,且身着白衣服。陈香稚的父亲陈大官人受不了,他身为男人,对于女婿纳妾并不是两头大的娶妻可以接受,但是长辈尚在,家里摆灵位觉得晦气。
吕小胖不在家,陈大官人找女儿:“这是纳妾,还是找了一个祖宗?”陈香稚回他:“父亲不是也答应,让不要紧的事依着他。我看这事不要紧,再说那牌位上,写的是她自己父母。人家,是一片孝心!”
陈大官人气出来,直接找吕小胖,吕小胖支支吾吾,被陈大官人骂了一顿,回去让香怜去了孝服,撤了灵位,香怜表面上没说什么,晚上门口迎上吕小胖,哭了好半天。
吕小胖对她千依百顺,许给她一堆的东西。香怜第二天穿出来,在陈香稚面上扭来扭去,丫头们全不服,陈香稚火爆性子,这一回很能忍住,双手握茶笑眯眯:“人家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