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香稚的话在澄心心中留下刻痕,有心去找石涉问问,石涉更加找不到人。
王公子王介林到京中后,石涉马上拖着他去拜萧伦颉。头一回,萧世子不在。再去,萧世子出门。第三回去,石涉私下里和王介林道:“这人躲着我。”
“人家是侯爷世子,我不过是一介书生。”王介林为没能早办成这事愁眉苦脸。他深深瞅了石涉一眼,有些话没说。石涉心知肚明,郑家的事王家一到他就隐隐说过,再来王家父子外面也会打听。他感激王介林的是,他没有到京里就感叹惋惜:“石涉,你不该放弃军功回来。”
这样的话,石涉到京中已经听过几回。每一回听,都让他想暴跳。
如果自己的好友王介林再如是说,石涉怕自己顶不住和他争执。
有时候人言,并不能忽视。
两个人漫步在街上,早上的冬雪扑面如刀。王介林还有些畏寒,石涉则高抬着头,迎风雪而行。
忽然,王介林坏笑着问:“你的媳妇,有什么过人之处?”
“什么?”石涉不明白,不过说过澄心他总是喜欢,因此微笑:“你不是见过?”
后门上,一个仓惶急走的小姑娘,一个诧异追问:“香稚,去哪里?”再回身,和王介林看了一个眼对眼。
若梅花骨般怜人的清灵眼神,或兰枝抽条似的苗条身子…….
再以后,澄心垂头回避。
“见是见了,却不快意。”王介林取笑:“几时喜字花烛下,新妇羞如桃花,这才看得快意不是?”石涉笑骂:“胡扯!”
衣襟被王介林扯住,他也笑骂:“不说打你狗头,让你千里万里奔波回来,难道没有过人之处?”
拉拉扯扯到萧家门上,问问萧世子又不在。石涉不再客气,手指地上往外马蹄印,冷笑道:“你家世子就骑这等劣马?”
雪地中蹄印纷杂,踏下的还有草叶杂布。
门人怪问:“您这是何意?”
“久闻萧世子人品逸群,名誉荒山野岭,原来见面不如闻名,凤凰却是草鸡!”石涉亮开嗓门,飞越朱门,有直入内宅之势。
内宅,当然没有这么好入,不过门人着实被他惊到。他双眼直瞪,想不通怎么有这样无礼的人。因为少遇到,他吃吃道:“石公子…….”忽然明白,翻脸腆起肚子,面沉下来:“不管你是哪一家大人,也不能在忠勇侯府门上无礼!”
“我打你这无礼的奴才!”石涉更黑下脸,威风凛凛如一尊战神,怒眸手还指在地上,喝问:“太子府上广开贤义之门,接纳天下能人,三殿下府上一樽酒,一斤肉,招待来投之人。你小小的忠勇侯府,敢傲过殿下?”
晴空有霹雳,也不过如此。门人被砸得眼睛发晕,脑子里只有他的最后一句:“敢傲过殿下?”他当不住这话,急忙飞奔入内,怕别人传话不仔细,自己来见萧伦颉,结结巴巴学出来。
萧伦颉也奇怪:“他怎么就知道我在家?”
“他说门外行走的马,由蹄印上来看,尽是劣马,又说凤凰怎么草鸡配?”门人尽力地学了一个周全。
萧伦颉笑一笑。窗外梅花炽,他正执笔作画。手中笔停下来,淡淡道:“人物生得如何?”门人知道世子爷生得如珠如玉,最爱的是风流人物,又黑了石涉一下:“世子爷其实不见也使得,这个人也有几分周正,但是失了言行,倒像乡下野汉子。不如,找几个家人撵了吧。”
“还有王介林?”
“是。”
萧伦颉颔首:“让他到小厅上去,我就来。”
石涉和王介林因此进门,坐在小厅上互相笑。王介林暗翘大拇指:“有你的。”石涉大模大样坐下,依然不压嗓子:“介林,依我看,世子换衣正冠总得个把时辰,这外面花正好,你我三顾而一入,先赏花去吧。”
“嗯哼,客人们请安座,不要乱走!”厅外的小厮清嗓子回话。
石涉笑容满面:“好!那你给爷耍一个好玩的,要知道枯坐无耐,枯茶难饮…….”王介林手捂着嘴笑得不抬头,屏风后面转出一个清秀小厮,他分明听到客人们无礼,也装不听到,垂身一礼:“世子到!”
王介林起身正衣冠,石涉也起身正衣冠。胡说归胡说,正事归正事。
细微的脚步声转过屏风,两个人眼前一亮。
一个青年,年纪相仿。肤色极白,如暖香中一块美玉。眸子极黑,好似乌木雕成,又有宝石灵动。出了屏风,顾盼一眼,雄姿英发,颇见风雅。
他上身宝蓝锦衣,着青丝履,如芝兰似宝树,本来就好,加上云雾衬托,雾中看人,带上迷离。
唯眼眸,又让人清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