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不知身是客
晨晨第一次看到沈家湾以外的夜晚。和沈家湾的完全不一样。
沈家湾的夜像一滩腐水。各家各户窗户漏出来的灯光像被虫子啃出来的叶片。偶尔传来一两声脚步,立马惊起犬声一片。晨晨总觉得把沈家湾狗的数量加起来绝对要比人多。而且他和沈小鹏都想不明白,沈家湾之前穷得连饭都吃不饱,为什么每家基本上养了至少一条狗?
晨晨看着东莞的夜色,心想真的很好看。到处都是霓虹,各种音乐响彻街道。几家大的商场超市前巨屏的电子屏放着电影和广告。看起来是那样的新奇。更令晨晨惊奇的是这里也...也有好多狗,不过这里的狗都像人一样穿着衣服。沈虹随意告诉晨晨,那条哈士奇的小坎肩需要五六百!
晨晨不说话了,他在算账。小学他和沈小鹏被学校赶回家拿钱,加起来也就不到八百。这一条狗的坎肩就要四五百。晨晨顿时觉得好羞愧。活的连狗都不如啊!
“儿子!别跑,妈妈拉不住了!”一位中年妇女牵着阿拉斯加在马路边上散步,晨晨听到妇女的叫声不由想到一九四九年毛zhu席在天an门上一声高呼,中国人民从此站了起来。如今站起来的中国人民再一声高呼,阿猫阿狗也站了起来。
伟大的中国人民万岁!逛了一圈夜市,晨晨才知道在这里最缺的是钱,最愁的是钱少。
难怪沈家湾的大人们那样喜欢钱。晨晨也觉得有钱应该很好。
回到出租屋,一家人商量给晨晨找份工作。不然一天到晚呆在家里钱只有出没有进,等于出钱。还有过一段时间沈小鹏也要过来,不找工作实在是吃不消。
晨晨听着很乐意,他也想试试打工究竟是怎样的一回事。
三天之后晨晨就进到一家塑料厂干活去了。
帮晨晨进厂的女管理第一眼看到晨晨说道:“人好小!”
沈虹说:“他十六了,不小了。我十三岁就在外面干活了。他应该懂得钱有多难挣了。再说他就只做一个多月。”
晨晨被安排在工厂最里面的外包间,每天铲标签、清箱子、运货。每一天晨晨总能发现不同的乐趣。和晨晨一起工作的都喜欢问晨晨有多大,晨晨说十五多一点。大家总是很惊讶。尤其是晨晨在里面认识的一个大学生,他觉得晨晨算是童工了。要是被劳动部门发现了,估计厂里的领导会被罚款。
外包间的部长下午找到晨晨,告诉他不要在厂里面随便走动。要是被领导看见了难免会有问题。
于是晨晨每天就只在外包间活动。等到外包间每一个地方被他逛熟了以后,他发觉他的新奇感在与日俱低。就像是每天上的早自习,看完一遍课文之后就不想再看一遍。熟了自然也就厌了。
不过晨晨还是需要每天准时准点的来上班,等到差不多了再去刷卡回出住屋。如同拧了发条的钟,机械且准时。在那遥远的南方,有个地方叫沈家湾,沈家湾里有群人,总是抬眼望着天,却从不问天。
大顺笑得还是很单纯,只有麻木不仁的心,才能笑得如此的酣畅淋漓。沈家湾的人有时很喜欢大顺笑,在大顺不笑的时候他们会想着各种办法来逗大顺。给大顺一支烟。大顺就会眉开眼笑。
今天没人敢逗大顺了。大顺手里拎着菜刀在沈家湾新修的公路上一步一跳的走着。后面远远地跟着大眼夫妻,大建则已经被大顺揍得不轻,不敢跟过来。
“诸天神佛......满天星官......”大顺嘴里高唱着去年沈家湾举行祭祖活动外面的神婆在祖堂时的神谣。大顺唱得极投入,沈家湾所有人看着大顺的样子都想笑,又没人敢笑。大顺拎着刀沿着路一直走到村口,在村口的池塘边上大顺坐在水塘边开始细心地清洗着菜刀。
大眼和他的媳妇坐在路边上,看着大顺的背影,大眼媳妇不停地抹眼泪,嚎啕的哭诉着:“作孽崽啊,我是为毛要生你啊!生下来就是个糊涂崽,为了一块肉差点拿刀把自己的老弟砍了,这是作孽啊!”大眼媳妇欲哭越伤心,声音越来越大,大顺在水塘下面觉得很吵,拿起一块拳头大的石头,对着大眼和他媳妇扔了过来。大眼正被媳妇弄得心烦意乱的,没在意有石头扔过来。后面的人提醒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石头砸在大眼的额头上。
“你这蠢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