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边日出西边雨
这雨一落就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花生草当然没办法去弄了,学费还是需要解决的。沈华没有能耐在瞬间挣到七百多元钱,只能一点一点的去求。他刚从庆丰大伯家回来,还好他去得早,再晚一天庆丰大伯家的田就要被大眼家包下去了。
雨夜里沈华一共去了四家,最后成功的拿下了三家的田,一共十二亩加八斗,这些田好像是飞了起来,成为了笼罩在沈华一家头顶上的天。压得他们躬下腰去喘气。不过好在他们还能喘气。能喘气就代表着能活。能活就有希望。
家里面所有能用的容器都已经拿了出来,往日吃饭用的大搪瓷碗全部盛满了屋顶渗下来的雨水。
“鹏鹏到楼上去看看谷仓上脸盆的水满了没有,不要让水渗进去了。”沈小鹏从楼梯爬上去...看到盆里的水快要满了,赶紧将换了一个盆,将水端下去倒了。
沈华回到家,来不及把兜里刚拿到的五百块钱拿出来,排水沟排水不赢,屋外的水全部倒流进屋里。沈华只得披上蓑衣拿着锄头清理屋外的排水沟。
好在里屋除了谷仓那里有点漏雨以外,其他地方都不漏雨,不然今晚真没地方睡觉了。外屋已经是河网密布了,一个个盛满雨水的容器就像分散在河网里的湖泊。尤其是屋外排水沟倒流进来的水,在房子中央宛如一条声势浩大的长河,就连沈华和他的媳妇都已经不在试图制止这条大河的流向了,任由它奔腾入炉膛。
雨渐渐地小了,屋里的人仍然在一碗一碗的往外倒水,晚饭没法在火炉里做了,刚用了两天的炉灶,已经全被水灌满了。
沈华媳妇拿出冬天烤火用...用的火盆,架上长脚三角圈,把烧菜的锅放在上面,一家人围着火盆吃面条。
“明天爸和你们一起去学校,钱还差一些,过段时间你姐姐寄钱回来应该就能把钱全交了!”沈华吃面吃的极响,不知道是因为终于解决了学费问题高兴的还是陡然多出来的二十多亩田压抑的。
“也不知道虹虹现在是什么情况,市区那边我也不知道在哪里!”沈华媳妇越说声音越小,越说伤感越重。沈华不悦的皱下眉头。
“吃饭!吃完早点睡!”撂下碗筷沈华就走了。
晨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只是像正常时候一样,拿着筷子把面卷成一团,然后插起来高兴的说:“妈、哥,快看,鸡腿!”然后高兴地吃着面。沈小鹏早早的吃完了面,穿着凉鞋在屋外的水沟里把脚洗了洗就上床睡觉了。他知道明天不用再担心老师再赶他回家了。安心上课的感觉是沈小鹏所喜欢的。晨晨玩到很晚才睡,半夜被一阵吵声惊醒了,尽管晨晨小,但他知道爸妈又吵架了。他很害怕也很烦,用被子耳朵捂住,发现哥哥沈小鹏早就已经堵好了耳朵。
深夜三点,沈虹刚刚收拾完饭馆的事情。今天吃东西的人很多,贪心的老板就一直开着门,等到了三点人确实少了的时候才决定关门。沈虹早已经累的不行了,收拾完东西靠在床沿就睡着了,毕竟她才十四岁,距离成年还有四年。国家总是关心人民的,尤其是对于未常年人更是照顾的愈加的细致。不过这时候如果她被保护了,那么家就基本完了。老板很贪心,好在还有人性,老板看着小姑娘趴在床沿睡着了,只能将小姑娘拍醒,告诉她明天放她一天假。沈虹已经听不清老板说的话了,她现在只想睡觉。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啊!当家才知油盐贵啊!”老板看了看里屋自己女儿的房间,莫名的叹了口气,摇摇头到房间睡觉去了。
夜再黑再难熬天也总会亮的,天亮了梦就会醒,梦醒了就要认清现实。
沈虹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在脑子的意识回复的那一秒,沈虹感受到的不是睡醒后的舒爽,而是害怕责难的寒意。
急匆匆的赶到门店,发现门店老板正在一个人招呼生意。沈虹蹑手蹑脚的走到老板面前,等待着老板狂风暴雨般的训斥。她希望老板训她要训得季度的凶残,最好会忍不住打她几下,这样老板心里...的怒火就能发泄出来,她的工作也就可以得到保证。沈虹没想过老板的责难自己能不能承受下来,她只知道现在那个在风雨中飘摇的家,需要自己现在有一份工作,两个正在上学的弟弟,也需要自己挣钱供他们上学。
肩膀尽管很弱小,沉重的现实却需要自己用这副肩膀去扛!
沈虹没有等来老板的训斥,老板反倒是疑惑的看着
“昨晚不是放你一天假了嘛?你怎么不回家去,跑这来干嘛?”
“您……昨晚说给我放假了?”沈虹好像有点印象,只是那印象太薄,承载不住她的怀疑。实在是她不敢丢了这份工作。沈虹看着老板,确定他那张被油烟熏成黝黑的脸不是说着玩的以后,她不知道从哪生出的勇气向黑心的老板提了一个要求。“老板,您能结一下我上个月的工资吗?”说完这句话沈虹顿时后悔,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要想收回就难了!
老板看着沈虹,沈虹觉得这张脸比之前更黑了几
“你是上个月十号来的吧?”
沈虹怯怯的回答是。
“我们之前说好是一月一结,这个月还没到十号,你急着用钱?”
“不是我,是我两个弟弟急着交学费!我爸妈在家一年也整不了几多钱,上次看到一个村里的人,他告诉我弟弟已经从学校被老师赶回来好几次了……”
沈虹说的很急,老板只是皱着眉头,什么都没说,沉默的听着沈虹的陈述。老板很贪心,他喜欢赚钱,喜欢每天关门以后在柜台后面数着一天的营业收入。哪怕是一分的钢镚,他也不会错过一枚。经过他手的钱都被他握的暖呼呼的。不过贪心不代表黑心,不代表不懂得将心比心。
老板的媳妇在两年前死了,这事让他很伤心。让他更伤心的是操办丧礼的时候没有兄弟姐妹可以帮自己。不是他没有兄弟姐妹,而是他的一个哥哥两个妹妹小时候纷纷死在了天花和小儿麻痹上了。老板能活下来是侥幸。后来他听爸妈一直在念叨:“那时候穷啊!没钱啊!不然你妹妹还可以整(医治)回来的!”老板记住了这句话,于是便一直在努力挣钱。
沈虹已经没有勇气看老板的脸了,但是老板依旧看着沈虹。
“你家在哪里?”
“沈……家湾!”
“沈家湾!陈...陈家坪里面的那个?”
“是……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