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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们画完了扇面,又来糟|蹋绫罗?”
这,似乎是我自己的声音,却很模糊,不是我自己说出来让我自己的耳朵听见的,反而好像是来自于遥远的记忆深处。
“萧商,你毛毡上铺着的是什么材质的缎子?”
……萧商……
……这个名字……
一双手,这是一双男人的手,年轻,劲瘦。手指上有茧,那是常年握毛笔磨出来的痕迹。
万荷千峰园,书房小沧浪临水而建。
300年的老酸枝大案,放着笔山,架着狼毫,还有一个烧歪了的北宋汝窑笔洗,案上铺开羊毛毡。
那双手就在这个毛毡上轻轻摊开一张丝料,白腻柔滑,颇像美人月下微凉的玉体冰肌,在每个文人墨客的午夜梦回之时,或者在那些传奇话本中,这样的柔白可以侍奉枕席。
“这是我去钱塘取回来的丝料,梁师傅亲自织出来的,名字都没有想好。老师想要自己亲自画底稿,然后请卢老夫人按照他的画作绣出一副万荷图做屏风。这一块是多余的料子,老师让我拿回来试颜料。”
……这个声音,……清冽绵软,像最醇美的酒,……
“这么厚重的丝料,绣出一个屏风当然不错,但是,……诶,萧商,你不是说过要给我画一个丝巾吗,用这么厚的料子,我围上会显得脖子很粗的哦!!”
“这才是给你礼物。我为江先生族谱的整理和誊抄上出了一些力,谢仪很丰厚。”
伴随着声音,一层轻纱在我面前铺开,好像清晨薄透的烟雾笼罩在我眼前,让我看不清楚。
“阿苏,这是用失传很久的方法制成的轻纱,几十位经验丰富的老师傅们试验了很久才成功。一股纱线的粗细是平常使用规格的百分之一,像不像曹公借贾母之口描述的阮烟罗?”
细纱如梦似幻,刚开始看的时候是白色,等把它抖开,就看到这是一副满满的缠枝梨花,右边写着李叔同的一首词:
——问余何适,廓尔亡言;花枝春满,天心月圆。
落款一个大篆单字:萧。
他将这块轻纱披在我的头发上,我的眼前看见他写的字,他说,“这像不像传说中那个和尚清晨写在董小宛胸口的字,——花枝春满,春满花枝……”
他的亲吻隔着轻纱印了下来。
……异常熟悉,却又有些陌生,像世界上最纯的水,最清冽的酒,更像是,……一滴水,从翠绿的竹叶上一点一点滴落,我甚至还能听见那种颤人心魄的声音,……
不一样!
完全不一样!
这样的亲吻同我的丈夫给予我的完全不一样!
我能清晰的分辨出他们的区别,刻骨铭心的清晰!
我撕掉了面纱,清晰的看到眼前这个男人。
他不再是以往记忆深处那个只存在于照片中的模糊!
他明晰而真实,我甚至可以闻到他的气息,触摸到他的身影,听到他的声音,还有,我可以真真切切的看到他就站在我的面前!
他就像是三一学院保存的一本清雅的书,而现在,这本书就活生生的被我捧到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