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凌看了他二婶一眼,道:“二婶,他们都是祖父的学生,一直住在私塾,祖父病后他们每日帮着照顾祖父,我同刘家人亲如一家,岂有赶人走的道理?”
陈氏这会正难堪呢,被侄子质问,闷声道:“他们想住,便留下好了。”
章凌更是生气,这是什么态度?想赶人走边赶人,想留就留,当刘家叔侄是什么了?
“二婶远来是客,本不该叫二婶操心这些杂事,是侄儿疏忽了。”章凌忽的对陈氏拱手鞠躬。
你丫就个客人,谁叫你操那么多心的?
陈氏本就没见过这个侄子,两人压根就谈不上有啥亲情,此时瞧见章凌这般划清界限,强调自己是客人,心中知道自己已将这侄子得罪了。
陈氏最最不想得罪的就是章凌。
章枫一辈子没纳过妾,家中只章薇一个独女,陈氏没有儿子,将来女儿嫁出去之后,后半辈子陈氏得指着章凌这个亲侄儿。
陈氏准备了好些礼物带给章凌,为的就是要和这从未见过面的侄子培养培养感情,可谁知道,一见面头一天,就将人给得罪了。
陈氏支走刘秀,是有她的理由的。章枫同章凌每隔十日通信一封,汇报章夫子的身体情况和近况,从章凌的只言片语中,章枫似乎很满意刘秀,有意想让章凌娶刘秀为妻。
可陈氏并不喜欢刘秀,一来刘秀是个乡下丫头陈氏压根看不上,二来陈氏希望把自己娘家的表侄女说给章凌,这样以后自己的侄媳妇是娘家人,她在家里也更能说的上话。
所以尽管临走前丈夫再三叮嘱她要对刘家人多客气些,陈氏依旧没放在心上,故而一见着刘秀,瞧她长的清秀可人,便对刘秀心生厌恶,想着随意打发了她便好,省的她整日在私塾里同章凌抬头不见低头见的。
至于刘裕刘清叔侄,完全是因为陈氏官太太的习惯作风而躺枪。住到一处便得将里头无关的外男牵出去,是陈氏习惯使然,在京城说不出错,可在徐州,错就错在她其实并非这里的女主人,章槐章凌才是这的主人。
陈氏对着客客气气却拒人千里之外的侄子,不知说什么好。
按道理来说,她和章凌才是一家人,应该更亲近才对,可他们只有名义上的亲属关系,并无感情可言;刘家人同章凌日日相处,又是他的师门,章凌同刘家人亲近,是理所当然的事了。
陈氏忽得想明白这个道理,有些后悔自己先前所为。
“搬回家也好。”张兰兰发话了,“私塾里多了那么些丫鬟婆子小厮的,定不得清净,搬回家清清静静好读书。”
师父都说搬了,就再没有不搬的道理,章凌同师父相处这么些年,她的脾气还是多少能摸清点的。
“行了,我带孩子们回去了。”张兰兰拜拜手,“夫人不用送了。”
刘家人果真回去了,并且第二日刘秀便不再来私塾,只是□□儿替自己送了食盒到私塾门口,递给小厮就回来了。
陈氏不待见她,她就没必要上杆子往里头跑,但是章爷爷的饭食不能落下,所以刘秀虽不再进私塾,却也顿顿往里送饭。
章薇陈氏每日在旁伺候老太爷,章夫子虽然病着,但是脑袋不糊涂,接连三日没有瞧见刘秀,却有章凌亲自提了刘秀的食盒进来送饭,加之刘裕刘清再没来过,便猜出了七八分。
叫章凌来一问,章凌本不想说这些惹病中的爷爷忧心,可是耐不住祖父的再三追问,就将那日的事说了。
章夫子一听,当时就摔了手里的茶杯,对陈氏怒道:“我的好儿媳,真真能耐,官太太好大的威风。我儿子来了且对刘家人客客气气的,你比我儿子还能耐!你一来就赶这个赶那个的,好厉害!”
公爹发怒了,陈氏赶忙跪下认错,说自己初来乍到不知情,才做了糊涂事,早就后悔不已。
章凌忙帮着顺气,生怕祖父给气出个三长两短来。
章夫子骂了一句,便赶陈氏和章薇出去了。他虽然老,但不糊涂,谁跟自己亲,谁真的对自己好,他心里清楚的很。
刘家那三个孩子,哪个他都当亲生的一般看待,怎么舍得叫他们受这样大的委屈。
这儿媳,章夫子其实并不是很看重,一来离的远没亲情,二来她一来就毫无缘由的欺负了自己最喜爱的几个孩子。章夫子才不管她是不是官太太,老太爷最大!
章夫子素来是护短的,摸了摸胡子,对章凌耳语几句,章凌听后先是一愣,而后面露喜色,忙出去办祖父交代的事。
第二天一大早,陈氏来到章夫子房中准备伺候公爹起床,谁知道房中竟然空无一人,公爹连带那轮椅都没了。
又去寻了章凌,见他也没了。
陈氏急了,忙抓了看门的小厮问,那小厮道:“今个天刚亮,老太爷就和少爷出门去了。”
爷孙两出门,大清早的这是要去哪啊!陈氏急的都快哭了,章薇比陈氏镇定些,在祖父房里寻见一张纸条,看完忙跑出来,对陈氏道:“娘,祖父说咱们规矩多他住着不习惯,说这私塾留给咱们住,他和堂哥住到刘家去了。”
老太爷带着孙子离家出走了!
陈氏一愣,一颗心使劲往下沉:这下完了,逼走公爹的不孝名声她是摊上了,若是被丈夫知道,那可真真不得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