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
虎哥儿一脸严肃地盯着满案的东西,突然看到熟悉的笔墨纸砚等物转头去看站在杨奶奶身边的琳琅,露出大大的笑容。这些都是琳琅家常使用,每回看书作画时,都带他在身边,耳熏目染之下,对虎哥儿而言,都是极熟的。
琳琅微微一笑,虎哥儿一把抓起一支湘妃竹的毛笔,挥了挥,便要放在嘴里咬。
杨奶奶忙上前拉住他的小手,道:“这东西可不能吃
琳琅见状,放下心来。
众人都笑着恭维道:“说不得将来状元传家,做得锦绣文章
听得众人的吉利话,杨奶奶和莫夫人等喜得眉开眼笑,连连谦逊。
杨海心中非常得意,脸上也有光彩,苏守备拈髯笑道:“你是武将起家,虎哥儿将来是状元传家,可谓文武双全矣。
苏守备斜晚了他一眼,再如何谦逊,脸上的笑容都要流淌下来了。不过苏守备体谅他,二十多岁了,成亲晚,儿子也生得晚。苏守备全然就没想到自己也是二十好几才得了一个宝贝儿子,比他还欢喜过了头。
回头看时,虎哥儿手里的毛笔早被抽走了,正拿着一块极软极细的点心磨牙。
淋琅笑道:“该用饭了。
杨奶奶这才回过神,问道:“长寿面备下了?”
琳琅忙道:“早齐备了,只等着开席了。
当下,仍立了屏风,男女分开入席.
虽说他们并不讲究立规矩,但琳琅仍是虚设座位,在各桌上照应。
莫夫人与杨奶奶同桌,亲手喂虎哥儿吃鸡蛋羹,一股腥气直冲鼻端,忙强压了下去,见虎哥儿一双大眼直盯着满桌,不断想伸手去抓,便对杨奶奶笑道:“瞧他馋得样儿,明儿叫琳琅给他熬一点子肉汤吃吃,等牙长齐了,就能啃炖的烂烂的肉了。
杨奶奶道:“他如今也能喝点子肉汤肉粥了,肉却不敢给他吃,怕他脾胃弱,不消化。
琳琅正好从别桌回来,听了便笑道:“晚上就熬一碗野鸡崽子汤给他。
杨奶奶含笑点头。
席散后,各归各家,琳琅忙送上岁糕做回礼,也打发人给庄夫人等回了些。
宁孺人笑道:“你人小巧,这糕儿做得也小巧玲珑,倒叫人不敢下口了。
琳琅忙道:“都是模子里印出来的,并不费事。婶子若要用,只管打发人来取模子,各色花样的模子有好几副昵。
宁孺人笑道:”既这么着,明儿我来借花样子的时候再借模子。说着,一径去了。
却说莫夫人回去后,只觉得有些困倦,面色怏怏,苏守备忙道:“虽说入秋了,秋老虎可厉害着,别是被热气激了罢?我打发人去找大夫瞧瞧。
莫夫人也觉得确实不爽,便应了。
少时随军的大夫来了,帐子放下,苏守备带两个老嬷嬷和未留头的小丫头候着。
那大夫把了左手,又换右手,如此三四次,起身对苏守备道:“摸着像是滑脉,只是日子太短了,并不准确,过上十天半个月再来把脉,许能确定些。”
且不说苏守备是如何又惊又喜,莫夫人在帐内又是如何震骇,却听那老嬷嬷忙道:“这个月,太太的经期并没有来,只说是到了年纪,又经历过大悲大痛,停了经,便没如何在意。
那大夫想了想,道:“虽有三成准了,但未得准脉细,我也不敢确定。依我看,也不必吃什么药,只拣些清淡的时鲜瓜果蔬菜做了给太太吃,好生静养着,别劳累了,毕竟有些年纪了,等到了日子,我再来亲自诊脉。
苏守备忙亲自送了他出去,回来时,却见莫夫人倚着靠枕,热泪盈眶,周围丫鬓婆子都在软语劝解,忙上前坐在床边椅上安慰
莫夫人拿着帕子拭泪,脸上有悲有喜,对苏守备道:“我只道五年前小月了一回后,竟绝了念想,谁承想到了如今三十八岁,竟又有了消息。
说到这里,扯着苏守备的衣袖又哭又笑,道:“咱们的雅儿,终于有人给他烧香上供了,不必吃别人剩下的香火,到了那里,也不必穷得连饭都吃不上。
提到冰雪聪明的爱子,苏守备也禁不住泪如雨下。
老嬷嬷原是看着莫夫人长大的,姓王,本也觉得莫夫人此生无望,谁承想,竟有了这样的好消息,自然替他们高兴,忙上前道:“老爷太太该欢喜才是,怎么倒哭了?’忙着吩咐下去,将屋里各色禁忌之物撤下,换上各样吉利物事。
莫夫人脸上犹有泪痕,嗔道:“你急什么?且先撤下东西不必再摆,等确定了日子再说。,
不然,岂不是叫人说咱们到了这么大年纪,还这样不害臊,轻狂得很。况且,也未必就有了呢!”说着,神情便低落下来。
王嬷嬷劝道:“太太多心了,这周大夫是山上营里极好的大夫,虽说是三成准,说不得竟有五成准,我瞧着太太这两日也像是有喜的样子。只是太太想得周全,是老奴糊涂了。”
十天过得很快,转眼间,秋雨如丝,枫叶入画,已经有了些微凉意。
周大夫极为准时地过来给莫夫人诊脉,不多时,便起身笑道:“恭喜,恭喜。
苏守备夫妇两个欣喜若狂,一般来说他们在西山大营里居住,请大夫吃药并不必给诊金,只按节送礼罢,但如今苏守备高兴得不行,大手笔包了一个十两重的银元宝。
消息传开,琳琅和杨奶奶率先为他们欢喜。
杨奶奶念了几声佛,叹道:“我只道他们后继无人了,说不定将来也只能靠过继以承继宗祧,谁承想,竟在这时候还能再得一个,但愿菩萨保佑,叫莫夫人一举得男。”
琳琅深有同感,却暗暗担心,莫夫人毕竟年纪大了,当世医道也不太好,倒有些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