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来,让老太太照一照,不用说,也知道了。”
一个穿着红绫袄儿青缎掐牙背心的丫头果然拿了一块西洋镜来。
仇母一看,再细看绣像,顿时笑了,道:“我道是谁,这不是我吗?怎么竟成了菩萨?”
琳琅笑道:“许是福至心灵,不知不觉就绣了出来,只是再没想到,我竟是来给菩萨请安了。”
仇母听得欢喜,忙命人请她坐下,又叫沏茶捧果。
琳琅再三推辞后,方斜签着身子坐了。
仇母见后,又多了三分满意,笑问些家常话,见她谈吐有致,言语清楚,别说是顶尖儿的丫头了,便是一般官宦富户小姐也不没有她这份气度,不由得也将当初那三分轻视收了回来,笑问道:“这观音绣像是你绣的?”
琳琅笑道:“家常无事,只好做做针线,或绣些佛像观音像,或绣些佛经佛偈。”
仇母又笑道:“我才听说,宫里的富春山居图,也是你绣的。怎么就绣得这样好呢?那么长,那么宽,那么大的一幅山水画儿,又没有个真迹比照,难为你怎么绣出来了。必是费了不少功夫罢?”
琳琅定了定神,答道:“整整绣了七个年头。”
众人闻得她一幅图竟绣了七年,都禁不住吃了一大惊。
仇母一时也呆住了,问道:“才绣的时候你多大呢?怎么就想起来绣它了?”
琳琅不禁眼眶一红,道:“那时候我才见到我兄弟。我们姐弟俩命苦,相继被卖了。也是我们有幸,一个卖进了王府,一个卖进了国公府,上苍怜悯,数年后才又团聚。我也还罢了,只是不忍我那兄弟沦落风尘,便想着绣了富春山居图,卖了银子好给他赎身。”
说到这里,琳琅眼泪滚滚而下,道:“如今我脱了籍,也嫁了好人家,一家和美,又得了六品敕命,生了儿子,也算是不枉此生。只是怜我兄弟尚在风尘之中打滚,备受轻贱,我哪里能安心呢?今儿来,就是求求老太太和太太的恩典,看在我一片为兄弟的份上,从中说和,允我为我兄弟赎身回家,也好过个好年。”
第64章 064章:得偿所愿琪官从良
似仇都尉这样门第人家身份,琳琅开门见山所求,方是上策。
仇母和庄夫人那都是在官场上见惯了世面的人精子,和她们斗心眼子,那是不可能的,故琳琅今日登门相求,虽觉莽撞唐突,却端的情真意切,即使并不见哭声,但这等无声之悲更胜嚎啕大哭,仇母和庄夫人都听得心肠一软,满目怜惜。
琳琅又泣道:“我也曾想过借旧主子求情,从中周旋,可事后一想,终究没什么来往交情,只得暗暗罢了。好容易听说府上竟是忠顺王爷的岳家,比我那旧主子家自是分外亲近,我便与我们大爷特特登门相求,纵是不成,好歹,好歹……”一时哽咽,竟说不下去了。
若是别的事情,仇母也就答应了,可是事关忠顺王府,她自然不敢做主。仇母只知道琳琅兄弟在忠顺王府里当差,却不知是蒋玉菡,横竖只是个家养的戏子,便是讨要,忠顺王妃也没有不舍得的道理。
倒是庄夫人有些沉吟不定,道:“那琪官随着忠顺王爷,在各府里走动,岂不是比赎了身出去体面?你怎么就想着为他赎身?他可愿意?”
仇母吃惊道:“等等,你兄弟是谁?是那个叫琪官的?”
琳琅点了点头,拭泪道:“他小名儿叫琪官,早就愿意出来了,只是不得其法。”
仇母听了,她原也看过琪官唱戏,还赏过东西,不免有些叹息,道:“那真是天下扬名的了。忠顺王爷素来钟爱,便是我们去说和,也未必能成。”
琳琅心中忐忑,为今之计,也只有如此,便道:“便是不成,我们也感激府上费心。”
仇母和庄夫人婆媳两个都是沉吟不语。
琳琅又道:“琪官极喜欢唱戏,便是赎身后,若王爷喜欢,他也可以每日登台串戏,只是终究想着得一良民身份,成家立业,也免了世人诸般作践奚落。”
仇母不由得心中一动,这倒是一个两全其美之策,琪官便是赎身出去,可只要忠顺王爷想听,自当登门串戏,和平素粉墨登场一般无异,不过就是少了一张卖身契,世家子弟倘若爱唱戏,登台串戏也是寻常。
庄夫人在旁边听了,想起自家终究欠了杨海一个天大的人情,趁机还了,免得将来他们求更大的事情,如此忖度,便开口对仇母笑道:“我觉得可行。横竖忠顺王爷照样还能听琪官唱戏,便是叫到跟前,那琪官想必也不敢不去。”
仇母看着媳妇,也知道她想还了杨海的人情,便道:“打发人先去问问你们老爷的意思。”
琳琅面上登时现出三分喜色,知道仇母和庄夫人这边是应了。
却说庄夫人打发人去请仇都尉时,仇都尉刚听完杨海所求,一旁仇襄倒先跳了起来,失声道:“那蒋玉菡,竟是你的小舅子?”
杨海道:“正是。”
仇襄登时笑了起来,道:“这琪官平素别看他笑嘻嘻的跟谁都交好,骨子里可倔强着呢,没一人能得手,他也从来不问别人要什么金银财物,只有唱戏时拿一点子赏赐罢了。竟没想到他居然是杨大哥的亲戚,也是天缘凑巧了。”
杨海淡淡一笑,道:“内子与他自幼相依为命,故而日思夜想为他赎身,他也想出来。”
仇襄笑道:“若是别人,只怕巴不得老死在王府里才好,同一个班子里出来的金官便是如此,老了可开班收徒,他竟想着出来?果然不负他素日为人,出来后,便是良民,可买房种地,于杨大哥将来在官场上走动也有好处,免得为人诟病,如此说来竟是好几样好处。”
又对仇都尉道:“老爷看如何?”
杨海忙看向仇都尉。
仇都尉含笑道:“这么些时候,不管我们怎么谢你,你都不受,今儿个为了你小舅子前来相求,我岂有不允之理?况你已是官身,将来也会高升,虽家境清贫,但有这样一个小舅子,即使自己不在意,外人终究有所为难你。既这么着,你放心,我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