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内院时,我看了看日晷,只用了半个时辰不到。我松了一口气,蹑手蹑脚地开门关门,将毒药藏在了床榻下一块松动的石板里。
我躺在外间的床上,闭了闭眼,心却突然很乱,怎么也睡不着。呆呆地在黑暗中瞪了好久的眼睛,我又坐了起来,穿上鞋子,穿过屏风,慢慢走近东方的床。
我在他的床前跪了下来,轻轻地撩开一层层床帐。
我静静地看着他的睡颜,他睡觉的时候样子很乖,长睫毛盖下来,随着呼吸微微颤动,让人想伸手摸一摸。他睡了手脚也很规矩,一旦躺下就一夜都维持着这个姿势,第二天起来往往连寝衣都是分毫不乱的。这是他自宫后逼迫自己养成的规矩,因为这样就不会发生翻身掉了被子,或是辗转间寝衣滑开的事,你瞧,他连睡觉也是担惊受怕的。
趁着他今天睡得沉,我大胆地伸手探进被褥中,轻轻拉住了他放在身侧的手。
东方,我会给你报仇的。
我想了很多,我想我之所以会重生,是托了你的福气。你以前为我绣了那么多的荷包和护身符,为我许了那么多愿望,你瞧,佛祖都听见了。
那些你失去的,你应得的,我会替你一寸一寸、一尺一尺地讨回来。
纵使前路荆棘满布,我心甘情愿,一力承当。
犹豫了很久,我有些依恋地把头靠在他身边,慢慢地把他的手拉出被子,低头一根一根手指亲吻着,嘶哑低语。
“东方……”
话刚出口,忽然感到了什么,我抬起头。
东方不知何时清醒了,看见我微微抬头,嘴唇却还摩挲着他的手指,脸倏然变红,神情居然有些手足无措:“杨莲亭,你……”
我无法再忍受了,双手撑起身子把人抱住,欺压上去。
没有内力的他一时推不开我,我抓住他在挣扎的双手,低头亲吻他的嘴唇。
他蓦然瞪大了眼,整个人被点了穴一般一动不动。
重生以来,我一直逼迫自己保持平静与疏离,而那些被我刻意压抑,跨越了两世人生的思念,终于压抑不住,一下汹涌而出。
“东方,我……”
很想你。
很想和你一起在湖边垂钓,去山上跑马,仗剑走江湖,很想如以前那样紧紧抱你,亲吻你,让你躺在我的臂弯睡去,很想疯狂地进入你的身体,用最深入紧密的结合与冲撞,昭示彼此的存在。
可那样的日子还会有吗?
你什么都不知道,你什么都不知道了。
我不知道今晚我是怎么回事,那瓶毒药唤醒了我心底最不愿承认与面对的东西,我好像难以控制自己的情绪了,我只能胡乱地吻他,他的嘴里还有酸酸甜甜的山楂味,我越发无法放开,单手扣住他的后脑,撬开他的唇,让舌头深入湿暖的口腔。
“杨……”东方喘息着试图唤醒我。
我听见了,却又仿佛什么也听不见,我把手往下伸去,扣住了他劲瘦的腰,感觉下||身已经硬到胀痛了,挺立着顶在东方的腹部,我下意识地贴紧他摩擦。
“杨莲亭!”他终于发狠,用力推开了我,矫健地翻身坐起,单手从枕下抄出一把锋利的短刀,刀锋明晃晃地指着我,“你疯了!”
我喘着气,浑身脱力地背靠着冰冷的墙,即使不动内力,要压住东方拼尽全力了也只能做到这样,我恍惚地看着他,觉得有什么哽在喉咙又呼之欲出。
那是被我忘记了很久很久,不敢深想的事。
“东方,”我伸手想去摸他的脸,喃喃个不停,“东方,东方……”
东方微微皱眉,眼中的警惕渐渐变成了迷茫与困惑。
我仿佛没有看见他手中的刀,一点一点向他爬过去,展开手臂抱住他。我把脑袋搭在他一下僵硬起来的肩头,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躁动的心突然就安静了。
脑中忽然闪过零碎的画面,那时任盈盈暗中驱使毒蛇咬了我一口,我吓得半死不活,东方正受着反噬之苦,自己都痛不欲生,却强行冲破了封住的经脉,背着我日夜不休策马疾驰,一路还不停输送内力为我护住心脉,等找到了四处游历的平一指,硬生生抢回了我的命,却差点没丢了自己的命。
我以为我忘了这件事,其实我一直记得,我记得我醒过来后,东方却昏迷了十多天,他就那样无知无觉地躺在那里,越来越瘦,呼吸越来越轻,怎么叫都叫不醒。
那时的我害怕了,没想到那份恐惧没有消失,一直埋在我心底,然后在今天爆发出来。
东方放下了刀,他好像感觉到了我的不对劲,没有说话也没有推开我,静静地任由我抱了好长一会儿,似乎感觉我呼吸平静了下来,他才犹疑着问:“杨莲亭,你怎么了?”
我恍惚了很久,才发出暗哑的声音:“别离开我。”
他沉默了,很久很久,他抬起胳膊,轻轻地环在我后背,安抚地拍了拍:“我不会走。”
我闭上眼笑了笑,就这么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