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史工作不好干,御史府又是个清水衙门,不能贪不许经商,想要有好日子过,只能是干出成绩了,向皇上多要些贴赏。
月玄王朝虽说得上强大,可那只是外表,先帝挥霍过度,自上而下,群臣有样学样,敛财、挥霍,变成先帝朝局的标志,这先帝一去,留下一个烂摊子,景帝无奈,只得听从裴太后的建议,重用御史府,让这些贪官们把当日所吞财富全吐出来。
这才有了她年画的用武之地,当初她向裴太后进言,还一直担心那最大的障碍,凤君晚会加以阻拦,没想到凤君晚会在朝堂上公开大力支持,这大半年来,御史府工作进展顺利,与凤君晚那公然支持是有很大关系的。
凤君晚是相国,百官之首,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年画知道这条路不好走,除了寻找爹爹死去的真相,她确是想为朝庭出力,为民做点事儿。
一脸胡须茬的苏俭随着王海站在墨池苑门口。
环顾一眼这个简单而又雅致的院落,眸光带了不敢置信,向王海道:“这便是年大人处理事务的机要重地?”
王海挑了挑浓眉,“怎样?不像?”
苏俭眸光微闪了闪,摇头,“本……下官还以为是普通人家的院子呢。”
“你以为,以为每一个人都得使上金碧辉煌的地方是不?”王海蔑笑。
“年大人再怎么说也是一品大员,位同副相,这地儿……”
门儿“吱呀”一声打开。
一脸清淡的年画在门口负手而立。
“再大再奢华不过这七尺身躯,苏大人今日可是有话与本官说了?”
苏俭躬身,脸上堆了笑,“是是,下官想与年大人说说话。”
年画眼波微动,转身入内,锦袍划开一个轻盈弧度,“如此,苏大人请吧。”
苏俭探头,跨步入内。
王海眸光闪了笑意,大人的办法还真是多,几日便把这“刺头”拿下。
是夜。
年画提了一壶清酒掠上屋顶。
清酒一口入腹,仰头望月。
月如霜,一层清冷月光微洒,那薄冰残雪幽静无声的闪着银光,天空偶有零散星儿,如细碎的沙子,缓缓流躺于天宇之上,暗淡而无光。
浩瀚夜澜映入清清水眸中,如落幽深不见底的古井,错错没没不断伸展,不断隐没,没入那沉深之尽。
清酒入口香而醇回,带着几分清冽几分绵厚,腹中辗转,呛辣自四面八方萦绕而来,无处不在,丝丝弦弦扣着心魂。
苏俭的话如五雷轰顶,直至现在还犹在耳边翻滚……
海叔一言直指,大人你大可不必趟这浑水。
年画神情清寂如那千年幽静孤峰,孤傲自信。
冷月隐入薄薄云雾中。
天机阁,莫桑立在凤君晚面前。
“那苏俭今日到了墨池苑,与年大人谈了什么属下不得而知,那墨池苑,年大人根本不让属下靠近,除了王海、云成雨、秦江槐,其他人一概不得入墨池苑,就连护卫也是在院外当值的。”
凤君晚一子一子的落棋,眸眼未离棋盘,淡淡道:“还有呢。”
莫桑轻扯唇角,道:“除了睡觉上朝,年大人几乎就是窝在墨池苑中,连御史府衙堂上都甚少去,上堂大多事务是由云成雨处理,但是晚膳时去府衙膳堂倒是经常去,与众御史们共用膳,虽然总是清冷少言,众御史对其评价是……挺好的。”
凤君晚执了棋子微顿,唇角微弯,复又落子,清清脆脆落子声,在屋内回响。
莫桑眸子闪了闪,刹时眼底多了一层波光,濛濛如雾,极快,收了心神木然道:“年大人在月池苑除了睡觉,并不多留,无法入眠之时她亦是去墨池苑,或者爬上屋顶喝酒,今夜便是在屋顶坐了一个时辰。他从不需要人近身侍候,更没有女人,洗漱一概自己动手,连沐浴都不需人侍候,内里衣物自己洗,睡榻自己整理,挽发亦是自己挽。”
凤君晚微微侧头,神情淡冷,似听非听。
“你可是不愿意在那儿待了?”
“莫桑不敢。”莫桑“啪”一声单膝跪地。
凤君晚静静眸光微望,绽开寒光,“回去吧,别让他出什么意外,坏了本相的大事。”
莫桑眼眸半阖,“是,属下知道。”
翌日,早朝。
议完众多事之后。
“臣有事启奏。”两个声音不约而同响起。
众臣齐刷刷向声音来源方望去,左看右瞧。
原来是凤相与年御史同时开的口。
高高在龙椅上的景帝淡薄笑笑,“凤爱卿与年爱卿何时变得如此心有灵犀?”
一句话令众臣心中起了微澜。
年画清新如山林清风的眸光微扫凤君晚,浅笑点点,“相国大人先请。”
凤君晚凤眸深深,眼底寒星沉没,极静,“好说。”
出列,双手执朝板,轻浅道:“皇上,洛小五及余远一案,微臣与年大人商榷过,洛小五之死他杀确属实,凶手有待查证,这还需要些时日,御史府事务繁多,这洛小五之案,还是交予中尉署。至于余远一案,余远属病发而亡,可以结案了。那日刺杀皇上之凶,眼下并无头绪,事发在相府,微臣有不可推卸之责,微臣……请皇上责罚。”
说完,掀袍跪落。
凤君晚一言毕。
众臣交头接耳,低声窃语。
年画肿怔,神情骤然僵住,断没想到凤君晚会将罪责主动揽了。
交案,结案,揽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