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尚宗哑着嗓子,声音里尽是痛苦,“刚刚出dna结果了,被害的那四人,是我们一缉毒警的家属……”
“……”江尚瞪大了眼。
“我们那警员,两个月前,也因公殉职了。”
全,全家都被灭口了?
“肯定是那帮杀千刀的毒贩干的!”连尚宗咬牙切齿,虎目里满是血丝,“老子这次就是豁出这条命,也要把他们逮住,送上刑场!”
说着,连尚宗大踏步地准备往外走去。
然而,手按在门把手上,连尚宗又突然回过头,问,“尚子,舅问你个问题……”
江尚也被这消息压得喘不上气,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儿。
连尚宗继续道,“你知道,为啥所有因公殉职的烈士,包括缉毒犬,都能立碑,却唯独……唯独缉毒警察,不能被立碑么?”
江尚心里问缉毒警察不能立碑吗?嘴里却不由自主地顺着他的话,“为,为啥?”
连尚宗热泪盈眶,嘴张了张,却最终什么也没说,一抹眼泪,端端正正戴上警帽,走了……
江尚垂着头,在办公室里默默站了一会儿,突然觉得自己不配吃这顿饭。
拿起茶几上那杯给他泡的茶水,往地上一献,也出了办公室。
……
终于要出院了,江尚跟相处了半年多的大夫们一一握手,连商萧还送了一面“仁心妙手、医术高超”的锦旗后,便收拾着东西准备出院了。
外面狂风大作,眼看着一场大暴雨将至。
连尚萧怕儿子淋雨,先行下去给他叫辆出租车。
等老妈来了电话,江尚才一步一挪地准备下去,中午从老舅那儿回来,他便一直提不起精神来,晕乎乎的。
而且一想起那脖颈上的光圈,两腿就发软,现在也没法儿求证到底是不是错觉,只能选择遗忘。
胡思乱想地等着电梯,然而等了很久也下不来。
江尚决定走安全楼梯下去,反正也不算太高,才十层。
好不容易下了楼,刚推开楼梯间的门,一个护工推着清洁车经过,车子差点撞到门上。
那护工一身红黑色的清洁服,带着口罩,露出一双苍老污浊的三角眼,头上是稀松而又油腻的头发。
看到江尚的瞬间,睁大瞳孔,里面的情绪很复杂,恐惧、怨恨、愤怒、憎恨……
江尚一哆嗦,大气都不敢出。
退到一边,让他先过。
那护工不是别人,就是那晚在手术台上,宣布江尚死亡的老医生。
操了一辈子的手术刀,头一回遇上死人复生。
一生的名誉毁于一旦,被医院开除后,生活所迫,沦为当护工的境地。
那老医生像打量怪物一般打量了他好久,江尚低着头,一动不敢动。
最终,老医生推着清洁车走了。
……
“你这孩子怎么了?怎么魂不守舍的?”
“啊?”江尚回过神来,大口喘气,冷汗直冒,那种感觉就像在水里憋太久,突然被人拉了起来。
“怎么了?是不是哪儿不舒服,脸色这么差?”
缓了口气,江尚才答非所问道,“妈,我之前都没事了,您何必在医院闹那一场,那么大年纪的人了,把人家饭碗砸了,咱心里也不好受不是?”
连尚萧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谁。
“哪儿有不好受,是他活该好吗?!谁让他说你死了,你要真没活过来,你娘我那晚差点直接从医院大楼上跳下去!”
“那我能活过来,也是因为人家手术做得好不是?咱不能以怨报德……”
“什么叫以怨报德……我不管,反正闹都闹了,还想咋滴,要我给他平反昭雪啊?做梦!再说,要不闹这一场,家里还不得卖房子啊?那以后住哪儿?”
江尚终于是无话可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