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院靠墙修着公共厕所,没到近前就能闻到一股味,这个熏人,我捂着鼻子正要进,忽然听到男厕所里王二驴的说话声:“……别那么说,他也是我兄弟……”、“……就算他不当我是兄弟,我也当他是,他对我不仁,我不能对他不义……”
嗯?我纳闷,他在跟谁说话呢?
我没敢进去,捂着鼻子转到男厕所后墙,这里污秽满地,踩上去黏黏糊糊的,我差点吐了。好不容易找到一块石头,我小心翼翼垫着脚踩上去,探头从后窗往里看。
男厕所里有一排蹲坑,王二驴正站在其中一个前撒尿,一边尿一边说话。里面虽然没灯,月光却很足,我清清楚楚看见,整个厕所只有王二驴一个人,并没有第二个。
他低着头,像是在对着自己小弟弟说话,一边说一边叹气:“……你不用劝我了,他不仁不能我不义,不过呢,有句话你说得好,道不同不相为谋。既然他看我别扭,我瞅他不得劲,还不如好说好散,等到日后真要翻脸了,那就没啥意思了……”
他抖了抖,把裤门拉上,从蹲坑下来,插着兜继续一边念叨一边走,出了厕所。
我趴在墙上,看得浑身发冷,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在和谁说话?他说的这些话是什么意思,里面的“他”指的是谁?我吗?
我狐疑着从后墙下来,也顾不得上厕所了,径直回到前面。
王二驴看我进来,脸色不善:“你刚才去哪了?”
我没说自己去厕所,含糊的说,到前面看看,这里赌牌的人真多。
王二驴脸色稍稍和缓,一推麻将牌:“不玩了,不玩了,我要回去睡觉。”
那美女拉着他:“老公,你可不能走,今晚说好的嘛,去我那。”
王二驴喉头动了动,又看看我。他挠挠头,重新坐回麻将桌前,说:“老冯,你先回去吧,我求求你了,明早我就回去。”
我一股火上来,走过去说:“二驴子,你别逼我掀桌子。”
王二驴也怒了:“你能不能懂点事,我这是帮咱们拓展人脉,你以为我在玩吗,赶紧回去!不懂事我发现你。什么不懂乱嘁嘁,弄得像正人君子似的。”
我过去把住麻将桌就要掀,这大桌子是电动麻将机,又大又沉,一时还真搬不动。一时间满屋的声音忽然停下来,所有人都来看我。
王二驴面子挂不住了,指着我的鼻子骂:“姓冯的,今天你要掀桌子,我跟你断交!”
周围聚过来好几个东北大汉,全都刺龙画虎杀气腾腾,就那么围着我,“哪来的小b崽子,跑这捣乱来了。”
“让他掀!”说话的是东哥,他坐在那里悠悠说:“小冯,你要今天真把这桌子掀了,我敬你是个爷们。”
我看着王二驴:“你跟不跟我走?”
王二驴坐在麻将桌前,翘着二郎腿:“不走。”
我双臂一较力,猛地往上抬,只听“咔嚓”一声,桌子没掀翻,把一边的木头框子搬折了。
那些大汉聚过来,一巴掌把我放到,围着我拳打脚踢。我被打激了,顺手抓起一个折叠凳,四下乱抡,嗷嗷狂喊,感觉肾上激素滋滋往上升。
东哥一拍桌子:“草尼玛的,你帮我看过事,我敬你。但现在这点情分也没了,给我打!”
那群汉子嗷嗷叫着,把我围在当中。我满头满脸是血,手里拎着折叠凳,一边舞一边像疯子狂喊。
“都别打了!”王二驴大吼一声,他来到东哥面前,小声说:“哥,看我面呗,把他放了吧。我替他给你赔不是。我保证他以后肯定不会来闹事了。”
东哥看他:“石生,你是好兄弟,好,这次我给你个面子。下次再有这样的遭数,别说我真不客气了。”
东哥让那群大汉退下去。
王二驴冷着脸,过来抓住我,我还在高度紧张之中,腿都颤颤。王二驴大吼:“跟我走!”
我心脏狂跳,把凳子扔在一边,跟着王二驴出了赌场,他一直把我护送出肉铺,他在门里看着我:“老冯,我想了想,咱们还是分开吧,老飚在一起没意思,你有你的理想,我有我的生活,就这样吧。你要愿意呢,你住在大院,我搬走。我明早回去收拾东西。”
“哐”一声,门关上了。
我满头冷汗,一身的力气狂泄而去,浑身疲软,走了两步脚下打滑,一屁股坐在胡同里。
哀莫大于心死,我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感觉,真的是万念俱灰。
下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