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过宗祠之后,便是过年。林瑜不爱热闹,往年也就是与白术、灵芝还有钱嬷嬷一起过。其他有家室的当然准假回家,没有家室的,便在林家。
当然,做仆役的自然得先紧着主家。再说,新年期间,来上工的林瑜额外给丰厚的红封,也不愁人使唤。不过便是如此,整个林家还是一下子更清净了。
倒是最要紧的护卫不愁人,因着聘的人多是无依无靠的年轻汉子。见林瑜一向款待,兼之自己也没什么别的地方去,渐渐的就把林府当成了自己的家。
今年又不一样些,多了一位西席,林瑜好歹要称他一声先生,过年的时候少不得自己亲去敬上一杯。之后林瑜便懒洋洋地窝在外间新做的榻上,这榻用的一色好木头,内里中空,可以放两个小小的炭盆,边上做出带镂空图样的小门来,炭盆便从这里更换,也不至于困住了炭气。
“这东西好,怎么以前从没人想到过。”灵芝眼巴巴地看着白术夹出炭盆来,新添了银丝炭进去,忙忙地拿起手边的一指高玻璃瓶,小心翼翼地滴了两滴进去,登时满室飘香。
白术看着她把玻璃瓶子收好,这才道:“傻丫头,这就是大一些的熏笼,也值得你这般大惊小怪。”她拿起一边的热水吊子,灵芝见她要净手,忙上前给她挽起袖子。她歪头想了想道:“我倒是觉得更想火炕一些?”
“要我说,火炕才好呢!”今年入冬前,一手忙过给下人房统一盘炕这件事的白术忍不住对灵芝抱怨道,“偏我们这大爷啊,嫌弃蠢笨,死活不乐意。”
林瑜听她们一来一去的说话,忍不住插嘴道:“可不是蠢笨,摆在这里也不像。”下人房里自然以实用为先考虑,他自己可接受不了原本好好的屋子突然被火炕占去一大块的地方,想想就觉得丑。又道,“不过借一点热意罢了,火炕烧得太旺,难免有火气太甚之嫌。”
“多少人家还巴不得呢!”灵芝很是深知民间疾苦地道,“一冬天暖暖的,多好?只是不能罢了。”
“罢哟,哪里招来你们那么多话。”林瑜一边笑着摇头,一边竖起书本子,不跟她们计较的样子。他如何不知民生疾苦,正是因为知道,这才厚待在林家做工的仆役,毕竟他现在的能力范围有限。
更何况,他现在虽算不上寒暑不侵,但的确不是很畏惧炎热酷冷。就像是他说的,借点热意便可。不过,这个实在不好解释,天长日久的,她们自然知道。
见林瑜不理她们了,并没有恼,白术这才回身戳了戳灵芝的眉间。俩小闹惯了的,白术倒也不至于为此责怪灵芝,只晚上睡觉前难免教导她以后莫总是这般有口无心。
她如今已经十六了,也没个嫁人的意思。早就打定了注意在林家长长久久的待着,到年纪了就自梳做个嬷嬷,亲眼照看着自家大爷才放心。但是灵芝已经十岁了,虽不知大爷对她是个什么安排法,但是必不能像她这样的,少不得多教导教导。
白术翻了个身,睁着眼睛看着黑黝黝的床顶,不自觉的有些忧愁。听着自家大爷平日里说的话,并不觉得纳妾有什么好,灵芝自然不能走这一条路。不过,掰着手指算算自家大爷翻年也不过七岁,不由得又笑自己杞人忧天,胡思乱想得太远了些。
一闭眼,后半夜倒是睡得格外香甜。
林瑜哪知道灵芝小小年纪的、在他眼里还是一个小学生,白术却开始担忧起她的以后来,见她不是很精神的样子,就叫她回去休息。
白术哪里敢多休息个一日半日的,虽说在正月里,但是今年比起往年格外不同一些。林瑜正经除了孝,一些人情往来便得走起来。虽因为没有嫡亲的长辈带着,林瑜可以不用出门,但是人不到礼得到,倒比往年这时候要更忙碌一些。
这种事林瑜一向是三不管的,白术实在拿不准才问他。索性这段时间的人情往来在年前就已经慢慢地收拾起来,倒也不必十分上心。她只消看着婆子从库房里搬出家伙来,一一与单子对上便罢。回礼这事自有灵芝盯着,便是这样,仍旧忙忙碌碌了大半日,林瑜眼前一时到没了人。
今日却是难得清净,林瑜看看自己稍稍长开了一些的手骨,一伸手,一本封面上写着君子六艺之射、御篇的书籍出现在手中。所谓君子六艺,出自《周礼·保氏》:“养国子以道,乃教之六艺:一曰五礼,二曰六乐,三曰五射,四曰五御,五曰六书,六曰九数。” 虽是古称,但如今亦有教学。更何况本朝马匹尽有,便是学起来也不甚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