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弹的也是《梦中的婚礼》,你之前没弹好的曲子,我居然也弹不好了。
那时你从楼上下来,怯怯地站在楼梯上偷看,我也知道。
你的决心都写在脸上,后来我们每一次见面的时候,我都能读懂。
你心中的大英雄、大好人穆嵘已经离开南城了,不会脚踩七彩祥云来救你,你也再没有办法把我当成另外一个人。
我逼着你在床上大声叫我的名字,你大概不知道你的声音有种入骨的娇和甜,跟你的身体和笑容一样令人上瘾。
我竟然那么喜欢你,喜欢到恨不得每天醒来都看到你在身边。可你已经开始在航空公司实习,我叮嘱秘书出行尽量只买那家公司的班机,这样或许可以遇到你,就算遇不到,同样的制服也会让我想起你。
我放过你爸爸,不让他受牢狱之灾,我甚至低头到医院去探望你重病的妈妈,施恩般告诉她我放过你们一家,不是因为她将不久于人世,而是因为她的女儿叫梁知璇。
很多事你不知道,知道了你也不会快乐。你本能地抗拒我的靠近,你始终充满戒心,连我清早偶然拍下的一张照片都被当作威胁你而留下的把柄。
我们吵得很厉害,我第一次认清一个事实——你这辈子可能都不会再信任我。
既然这样,不如将错就错到底吧,至少你会一直留在我身边,哪里都不能去。
这回是我太天真了。
冯亚茹对我说你可能是我同父异母的妹妹,我生平第一次在她面前失控。虽然我觉得这种可能性很小,但上一辈人到底荒唐到什么样的地步其实我也很难想象。
最重要的是,她提醒了我一个很重要的事实,也是我从遇到你之后一直在刻意淡化和回避的——穆、梁两家这样的纠葛,注定我是不该与你在一起的。
所以我叫你滚,再也不要在我面前出现了。
我以为你会跟家人离开南城的,然而你却顽固地留下来,只是卖掉了原来的房子,搬去了城市里最老旧的社区。
你猜房子的买家是谁?当我拿到钥匙走进那个小房子,走进你的房间摸着你弹过的旧钢琴时,我真的觉得自个儿已经病入膏肓了。
我应该换个方法了,逼迫不了别人的时候,我唯有逼迫自己,强行把你忘记。
晓晓跟我感情不错,家里人也都明白她对我不只是兄妹之情。冯亚茹手里多少还有些公司的实权,晓晓身上有家族信托的股份,既然长辈们乐见其成,我干脆就跟她订婚,拿回股权,一石二鸟。
反正跟谁结婚,都没有关系。《梦中的婚礼》,我再也弹不好了。
然而最后连晓晓也离开了,她要的我给不了她,任何一个女孩子被人忽视都会不高兴的,尤其是她身边还有个知冷知热的梁文东。
那是你弟弟啊,跟姐姐一点都不像。
我明知他是什么人还留他在身边,这样的心态跟当初何其相似,但我知道,还是有一些不一样的。
我的期待变了,我在等梁文东成为你我世界里的一个变因,把你重新带回我到我的身边来。
其实我不敢面对这样的期待,你走了之后,我一直都在自欺欺人。
果然重新见到你了,我还是欢喜,真的欢喜。听到你的声音嘘寒问暖,明知那只是你的工作,仍然忍不住想要看你、触碰你,看到你被老色鬼骚扰就恨不得把他从飞机上踢出去……
就此重遇之后,我又把自己给困住了,画地为牢。我的人生也陷入一个怪圈,总是在重复得到你又失去你的过程。
后来我也怕了,我终于意识到,跟永远失去你相比,其他任何东西都不算什么。
我受伤以后,你在我耳边说的每一句话我都记得,我用尽力气撑下去,就是想睁眼看看,那是不是真的……真的是我爱的那个梁知璇。
你对我从没有半分心甘情愿,因为你不爱我,从来,就没有爱过我。
那一年你二十五岁,正是我当年遇见你时的年纪,而我已经三十一岁了。
你不告而别,满世界去逍遥,而我却还困在原地,像个囚徒,那时我觉得你真的很残忍。
关隆跟程洁都要结婚了,小五这个只见过猪跑没开过荤的二货都有了女朋友,你却还是没有回来,我才意识到我真的蹉跎不起了。
我去北海道找你,那三天,可以算是我人生中最幸福的三天了。
偷来的,短暂的。
在札幌新千岁机场,我握住那个八音盒的时候其实就哭了,压根没想到你会追来。
幸亏你没看到,从我妈妈去世之后,那还是我第一次哭。
那时你二十六岁,我三十二岁。
转眼又过去很久了,在“小鲜肉”横行的年代里,我这样的年纪已经算得上是老男人了。我想结婚,想安定下来生个小孩子,亲手给你戴上戒指,总不能,让事事落在人后的小五都抢在我们前面吧?
你说呢?
“穆太太……穆太太,你还好吗?”
梁知璇抬手擦掉眼角的眼泪,抬起头来,礼服定制门店的店员正彬彬有礼又一脸关切地看着她。
她原本只是为一场歌剧来定做一套新的礼服,没想到成品与她当初所定做的款式大相径庭,素雅的缎面上缀满华贵的蕾丝和珍珠,像是婚礼殿堂才会有的着装。
她正纳闷,店员已奉上城中著名的roseonly玫瑰花盒。她读完了盒子里的这封长信,又看到信封下面是一枚璀璨的钻戒。
信纸最后还有两行:“你知我向来脸皮薄、毒舌,求婚这种事又没有经验,说得再多似乎都不如这样一封信更容易让你体察我的心意。如果你也愿意,就戴上戒指和玫瑰,我在外面等你。”
她哭了又笑,笑完又哭,将戒指戴在中指,取一朵永生玫瑰别在发鬓,施施然地走出去。
穆峥听到脚步声,转身朝她微笑,就像他已在那里等了她一生。
海盗独白
连续下了几天雨,今儿据说有寒潮来袭,气温唰唰又降了几度,但天却放晴了。
午后我刚跳到院子里的秋千上准备打个盹儿,晒晒太阳,就见我的猫太太小白站在落地玻璃窗前叫我。
她一身白绒绒的毛,在阳光下像一个漂亮蓬松的雪球,一双蓝眼睛像宝石一样,我至今无法抵御她的魅力。
刚认识的时候她可不是这样的,那时她毛色发黑,又瘦又小,为了一点点食物被其他野猫欺负得好惨。是我帮她打跑那群混蛋,把自己的食物分给她,然后我们就在一起了。
我六个月大的时候被原来的主人抛弃,然后被调皮的熊孩子用弹弓打瞎了一只眼睛。小白不嫌弃我,她总说我特别man,比大冰块还要man。
她好像特别喜欢大冰块,大概是因为他总给我们买最好最贵的妙鲜包,让我们窝在他怀里睡觉,而且我们的第一胎猫宝宝是他接生的。
虽然听到赞美我心里很高兴,但对她这种类比还是嗤之以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