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峥吃饭的时候几乎不会发出什么声音,她坐在他对面,想了想还是说道:“刚才我话说重了,今天的事不全怪你。但下一次,我是说假如还有下一次,元宝来找你,麻烦你打电话告诉我。”
他冷着脸吃饭夹菜,像是根本没听到她说什么。
她吁了口气,想起锅里还有汤,起身打算盛一碗来给他,刚站起来,就听他道:“要是你失忆了的话,看一眼你的手机通话记录,我是打过电话给你的。你说不回来,难道我还要在电话里向你解释?梁知璇,有的事别说我没跟你说清楚,是你压根只看到自个儿愿意看到的,怪不了别人,懂吗?”
她身体一僵,他已经搁下筷子又上楼去了。
夜里她睡在客房,刚有了睡意,床的另一侧就微微下沉,身体被人从身后抱住,耳后、颈窝和唇间都是男人灼热的呼吸。
穆峥用亲吻和抚弄折磨得她根本没法睡觉,待两人的身体都湿漉漉的时候他有些蛮横地填满她,不留一丝一毫的余地。
她被他折腾得精疲力竭,嘶声道:“你明天不用去公司?”
他似乎觉得这样的问题有些可笑,手指拨弄着她的嘴唇却不说话。她的舌头无意识地碰到他的指尖,感觉到他凭空生出的愉悦感,豁出去似的更大胆了些,他竟微微战栗。
她想到一直想问却没机会问的问题,于是在这时开口:“你有冯晓晓的消息吗?我告诉你的地址……你有没有派人去找?”
她特意没在这时候提弟弟的名字,而是说的是另一个女人——他在意的、一直要找的未婚妻。
他却还是恼了,身体的热度仿佛一下子冷下去,刚刚还在她唇间轻柔撩拨的手指用力捏住她的下巴,咬着牙道:“梁知璇,我想来想去,觉得你还真是可恨。”
他发了狠地咬她,剩下的时间似乎都致力于要弄疼她,直到她真的再没力气,昏昏沉沉地睡过去。
梁知璇结束飞行任务,下班去乘机组班车。车上位子差不多都坐满了,只有雷霄明身边还有一个空位。
她在他身边坐下,朝他笑了笑:“这么巧。”
他今天不跟她飞同一班,但碰巧就遇到了。
雷霄明收起原本在看的手机:“不是巧,我是特意等着你来的。”
她微微一怔,想起那天在银泰他替她付的款,有些窘迫地道:“那天你借我的钱,能不能再宽限几天?我……”
他笑出声来,打断她道:“你以为我是专门来讨债的?”
不是吗?梁知璇忽然欣喜,“那……是我弟弟有消息了?”
雷霄明正了正神色道:“其实是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你要先听哪一个?”
梁知璇整颗心都往下沉,“先说坏消息吧。”
“坏消息是,我已经托我朋友帮你找人,但现在还没有线索。你知道酒店的系统和公安系统都是联网的,我朋友查过,近期没有他们的记录,证明他们可能没有住酒店、宾馆,或者用了别人的身份证登记。”
梁知璇点头,穆峥必定也用这个方法查了,如果阿东和冯晓晓不想被他找到,应该不会冒险用自己的身份证登记入住。
“你别太担心,其实某种意义上来说这对你也是好消息,no news is good news。”雷霄明安慰道,“另外的好消息就是,你不用还钱给我,你借的那笔钱已经有人替你还上了。”
他看着她略有几分惊愕的表情说:“看来这个对你来说反而不像是好消息,你不知道是谁帮你还的钱?”
梁知璇摇头,她当然知道是谁还的钱,只是穆峥答应过她不会找雷霄明的麻烦。
不,仔细想一想,其实他什么都没答应过,没有给过她任何承诺。
她忽然有点紧张起来,想了想,绕了个圈子问他道:“最近……好像检查挺多的,你工作受影响吗?”
“谈不上受影响,以往每个月也有,习惯了,只是近期稍微多一些。反正接下来我要休息一段时间,回来大概又恢复常态了。”
她一下子绷直了背:“为什么要休息?公司安排的吗?”
他看看她:“你这么紧张干吗?就是每年例行的疗养而已,只不过这回我打算休的时间长一些。”
梁知璇闭了闭眼,暗自松了口气。
“其实我觉得你也该休息一下,最近你看起来整个人情绪都很紧绷。只是因为家里的事吗?”他看着她,明明猜到答案,却还是想听她自己开口说。
梁知璇笑了笑,车子一路飞驰,车厢不时地颠簸,好像把她身体里隐匿的疲惫都摇晃出来了,她困顿得想好好睡一觉,可是身边这个人的肩膀却不能依靠。
雷霄明道:“你累了就睡一会儿吧,到站了我叫你。”
太优秀的人,容易给人一丝不苟、高高在上的感觉。像雷霄明这样的,有些副驾驶和乘务员都有些怕他,因为要求高,不易亲近。可事实上他特别细致周到,可以在累的时候把肩膀借给你,渴的时候把水端给你,那么自然大方,不会让人有任何负担。
她只是客气地笑了笑,还来不及真的闭眼休息,包里的手机就响了。
电话是派出所打来的,言简意赅:“梁小姐,麻烦你过来一趟,你父亲梁国兴在这里。”
梁知璇脸色都白了:“他出了什么事?”
“你别紧张,他没事,你先过来就明白了。”
她怎么可能不紧张,父亲是从牢狱之灾里侥幸逃脱的人,这些年的每一天,不仅他自己活得谨小慎微,就连她也是时刻绷着一根弦,生怕就像现在这样,有人突然打电话给她说父亲出事了。
雷霄明见她手机都差点拿不稳,关切道:“怎么了,谁打来的电话?”
“是我爸爸……”她低头收拾好东西,“对不起,我要先下车了。”
她来不及等车子停稳就三步并作两步地跑下车,回头竟然看到雷霄明在她身后也下来了。
“你……”
“你一个女孩子万一有什么事不好处理,我陪你走一趟。先别说其他的了,先见到你爸爸再说。”他知道她要打车,扬手已经招停了身后的一辆出租车,虚揽了她一把,“走吧!”
派出所里,梁国兴坐在办公室角落的黑色沙发上,见梁知璇他们来了,赶紧站起来,两手紧张地在身侧搓了搓,“小璇啊,是不是又耽误你工作了?我让他们别叫你过来的,其实没什么事……”
梁知璇耐着性子安抚他:“没关系,我下班了。到底怎么回事,你怎么到这儿来了?”
“我是到银行去办事的……”他声音越说越小,五六十岁的老人,竟像做错了事的孩子,惶惶的,又看看她身后的雷霄明,“这位是?”
“他是我同事。”梁知璇一点也不想看他把注意力转移到其他人和事上去,雷霄明倒是很有礼貌地问候了他一句“伯父好”。
民警向他们说明了情况,梁知璇才明白父亲是到银行柜台办理取款,结果发现存折里的钱取不出来,他就跟柜员吵了起来。
“这两张卡都设置了密码,可他不记得。存折用户名不是他,可他又拿不出有效的身份证件,我们就只好把他带回来了。”民警解释道,“老人独自去银行常常会遇到这样的问题,你们好好跟他说说,以后尽量不要让他一个人去银行,这也是为你们的财产安全着想。”
言下之意,老人还容易稀里糊涂被骗。
可梁知璇几乎不敢相信这样的事实。一般的老人也就罢了,可父亲做了一辈子的会计,常年跟银行打交道,公司账户、个人账户在他脑子里都有一本清楚的账,绝对不会弄错的。何况他也不是真到了七八十岁的年纪,还不到六十岁的人,在当今不过算是踩在中年的尾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