螺山的铁矿开采的如火如荼,不到半年时间,就已经锻冶了一批批的武器装备,刀枪剑戟,铁甲锁链,锻好的武器装备被分批运送出去,送到最前线的义军手中。
这半年里,不止是螺山的武器在飞速增多,罗钰的义jūn_duì伍也在不断壮大。过去几年,罗钰虽说集结了一批人马,也经常与官兵作战,但总体来说,还是处于逐步发展的蛰伏状态的,为了保存力量,与官兵的作战都是小范围小规模的缠斗,尽量避免像其他义军那样,大张旗鼓地昭告天下似的直接向朝廷宣战,进而引来官兵的大批兵力围剿。甚至一直以来,罗钰的人马都没有一个统一的名号,罗钰更没有像许多
义军首领一样称王,而是依旧让人以“大当家的”称呼。
这也是无奈之下的举措。纵观历朝历代数次乡民起义,鲜少有成功的,只因乡民起义多是因一时的义愤揭竿而起,人少势寡地很快就被朝廷镇压了,而人多势众的,则多是靠着集结成军后滚雪球
一样一路裹挟乡民,破坏社会经济,壮大自身的同时瓦解王朝根基,最后才有跟朝廷扳手腕的可能。
但这样的义军到最后也鲜少——或者说完全没有能成事的。
靠武力和恐吓裹挟乡民以壮大自身,这样的方式只能使义军获得一时的强大,实际上领导团体不完善,经济来源靠抢掠,内部存在无数问题。这样的义军看似强大,内里其实虚弱不堪,一旦朝廷腾出手来认真对付,极少有义军能不被剿灭的。少数没被朝廷剿灭的,义军首领却几乎没有真正是农民出身的,反而
多是雄踞一方的门阀世家,或是官僚之后,如刘汉李唐,说是农民起义建立的政权,然而坐上皇位的刘邦李渊,哪一个是真正的农民?
所以,罗钰很早就清楚:只凭一时悍勇能成事,却不能成大事。
起义是需要脑子的。所以,在几年前刚刚有人揭竿而起时,他没有趁势一起举起反旗,这几年朝廷愈加腐朽不堪,又有天灾人祸相逼,各地起义的义军数量更多了,然而罗钰依旧在稳扎稳打
,一步一个脚印地发展自身。
不举旗,不冒头,即便干着造反的事儿,但如今大梁境内四处起火,朝廷忙着镇压那些举了反旗攻城略地的,便也顾不上收拾罗钰,罗钰才得以慢慢发展。
但总归不能一直这样下去。
蛰伏一时是为发展,一直蛰伏下去,指不定就给闷死了。
罗钰一直在等时机成熟,而如今,时机终于成熟了。
螺山铁矿开采半年后,琼州人氏罗钰于广州府率数万乡民揭竿而起,因义军多头缠红巾,是以自号红巾军。
与许多举旗的义军装备简陋,多半以农具甚至木石做武器不同,红巾军几乎人人执刀枪,且进退间训练有素,迥异于众多义军。一日之内,红巾军以摧枯拉朽之势攻占广州府衙,不到一月,又练下五城,琼州、两广全部陷于红巾军之手,乃至福建、湘赣等地部分州县亦被攻陷,消息一出,举朝哗
然。
皇帝恐慌,着令京城兵马司加强守备,命南方数省务必阻击红巾贼,又敕令西北军撤军二十万回防京畿。西北大将军陆临沧上血书,请求留守西北以防胡人南下,皇帝震怒,连发数令,强令陆临沧班师回朝,否则陆家将以谋逆罪论处,陆临沧不得不从,率部众二十万回京,
西北守卫为之一空。
京城,黑云压城,天青欲雨,镇国公府气氛一片肃穆,下人行走间也屏息敛声,仿佛高声一些就会惊破满天乌云,引来一番豪雨。
陆澹与府上幕僚和几个留在京城的陆临沧旧部在书房交谈,却是越说越气愤,有性子暴烈的将军气愤之下摔了两只天青色汝瓷杯,惊地书房外守门的小厮心脏一跳。
及至普通幕僚和武将渐渐散去,书房里只剩下陆澹和威武将军钱大虎。钱大虎是陆临沧旧部,也是陆临沧一系最心腹的力量,与陆家关系匪浅。“……我实在没想到,皇上竟然已经糊涂成这样儿了!那红巾贼还没过岭南呢,皇上就怕成孙子了,西北军回防京畿,那西北怎么办?莫非他以为胡人都是纸做的美人儿,西北军全撤回,这美人儿还能扭腰跳舞供他老人家享乐不成?朝里那些人一个个也是酒囊饭袋!皇上糊涂,满朝文武也糊涂了不成!也不拦着皇上,如今将军回也得回,
不回也得回,真是窝囊,憋屈——气死老钱我了!”
只剩陆澹在跟前,钱大虎便丝毫也不掩饰,话里话外对皇帝毫无尊崇,反而怨气满腹。
陆澹神色却很平静,面上没半点怒色,见钱大虎说地过火了,便提醒道:“钱叔慎言,小心隔墙有耳。”
钱大虎更憋屈了,狠狠挠了把头发,又骂了几句脏话。
陆澹端起茶杯,呷了一口茶,笑道:“钱叔不必担忧,父亲自有应对。”
钱大虎却依旧愁容满面:“应对?咋应对?再咋应对还能把兵留下挡着胡人?唉!”
陆澹微微皱了皱眉,心下有些不耐跟这粗人继续缠磨下去,正要找个借口赶人,就听门外小厮语带欢喜地报来。
“世子爷,沈姑娘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