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走吗?”他问。
“……不走了。”她答。
答后微微欠身颔首,一步步远去,没有再多说一句话。
沈问秋看着她远去的背影,眉头微皱,旋即却又松开。
然后大踏步地离去。
“少夫人……您跟三爷在打什么哑谜呀?”红绡神色里难掩失望,走远了才疑惑地问宜生。
宜生苦笑,轻轻喟叹:“红绡,我们不能离开伯府了啊……”
三叔问她还走吗,她答不走了,但哪里是不走了,是不能走啊。
这道圣旨颁下之前,她自然可以利用手中的筹码跟伯府尽情博弈,而事实上也正如她所期待的那样,只差一步,她就要达成心中所愿,离开伯府,自此海阔天空。
但是,就是这一步,这一道圣旨。
皇帝前脚颁下圣旨封伯府嫡孙女为郡主,后脚郡主父母就要和离?
这不是打皇帝的脸么!更何况,不论这道册封圣旨到底因何而来,起码表面上,是因为老威远伯沈振英的功勋惠及了子孙。因为七月是沈振英的重孙女,所以才被册封为舜华郡主,但如果舜华
郡主的娘要跟她爹和离,还要把舜华郡主带离威远伯府呢?
寻常无论休妻还是和离,子女皆是归父族所有,但有些不受重视的女孩子也不是没可能跟着母亲离开,只要两族同意,旁人也没什么说的。
可是,这道圣旨一下,七月就再也不是寻常的、可以跟着母亲离开的女孩子。
承了沈家前人的恩荫得以受封郡主,就别想拍拍屁股一走了之。
执意带走七月,等同于将皇帝的脸面扯下来放脚底踩。
那结果不是宜生,甚至不是任何一个人能够承受的。
所以,不走了。
因为不能走。
……
七月被册封为郡主的消息很快传开,宜生的娘家,渠府自然也收到了消息。册封的翌日,宜生的嫂子梁氏便带着渠偲上门了。
打发了渠偲和七月去玩,姑嫂俩便在一起说话。梁氏满脸喜气,不住声地恭喜宜生。“……这可是大好事儿,七月成了郡主,以后这威远伯府还有谁敢小看你们娘儿俩?我看你也该硬起腰杆子,让那起子贱人好好看看,
你如今的身份可不同了!”
宜生却始终面上淡淡的。
梁氏这才看出她似乎兴致不高,有些疑惑,便问了。宜生苦笑:“嫂子不觉得这册封太过蹊跷么?臣子有功,恩荫子孙,这面儿上的理由似乎说得过去,但是——老伯爷已经去世十余年了。而且,若真想恩荫子孙,准了沈承
宣请封世子的折子岂不是比这好?越过孙子却去封重孙女,哪里有这样的事……”
所以,真正的理由绝对不是圣旨上所说的那样。
“哎呦,你怎么直接叫起姑爷的名字了?”不想,梁氏首先关注的竟是这点。
宜生垂眸,没有解释。
梁氏也知道小姑子跟姑爷感情不好,所以见她不解释,只得叹叹气,摇摇头,没有再追问。再仔细一想宜生的话,她也皱起眉头,不过想了半晌,还是拍手笑道:“这事儿确是有些蹊跷,但咱们管那么许多做什么?反正如今这情形对你有好处,就算是上头那位—
—”她小声道,手向天一指,“上头那位脑子中邪,只要不是坏事儿,咱就只管接着。”
当然,更重要的原因——不接着又能怎样?不管什么原因,圣旨已下,除了接受,除了往好的方面想,再没有更好的办法。
不然难不成还能抗旨?
宜生笑笑,心里却依旧没有放下。
说罢七月的事儿,两人又聊起别的问题。宜生犹豫再三,终究没有说起圣旨来前她正要跟沈承宣和离的事儿。
现在事情没成,以后希望也是渺茫,说出来,不过是多添是非。
而这事儿她若不说,相信伯府的人也绝不会主动往外传。
所以两人说来说去便又说到了渠莹的婚事。宜生暂时抛了烦恼,打起精神道:“莹姐儿的婚事怎样了?可有再相看人家?我前些日子听说御史台刘御史家的小儿子最近也在寻亲,那孩子我见过,很是知礼,学问也不
错,去岁才中了进士,他母亲人很和善,跟大儿媳相处便很是融洽……”宜生对渠莹的婚事很上心,之前跟梁氏说过文郡王并非良配后,便一直关注京中适婚的青年才俊,最后挑来选去,觉得这个刘御史家的小儿子再好不过,若不是有和离的
事,说不定她已经去渠府找梁氏说这事儿了。梁氏闻言,眼神闪烁了一下,应道:“刘御史家的啊……好是好,可这个刘御史脾气也太犟了,上次为了皇上令江南道选美人的事,竟然在朝会上就跟皇上吵了起来,如今
还被勒令在家闭门思过呢。而且……那刘家儿子,容貌也是一般。虽说咱们莹儿也不是什么大美人,可……”梁氏掩了嘴不好意思说。
毕竟这样直白的挑剔人家容貌,且也心知自家女儿并非美人。宜生愣了愣,想想还是道:“嫂子放心,刘御史的事,如此正说明刘家家风清正。而且刘御史也有分寸的,要不然如今也不会是只在家中闭门思过。只要他懂得分寸,不会
殃及家人,这样的人家未必不是良配。”